作者:词酒
谢芸忍不住问镇度道长,“您为何唤我太平道友?还有您这面旗子,是什么法器?怎么看着这么厉害?”
镇度道长道:“当日-你我初次联系时,我问你在何地修行,你说是太平间,自然该叫你太平道友。就如同你那苏北之地的上一任,已经仙逝的定海道友,就是在滨海的定海观修行。话说回来,太平道友你修行的地方,为何名字这般怪异?我从未听说苏北还有太平间这样的名山名观。”
谢芸沉默了一下,语气幽幽,“我说的太平间不是修行之地,而是工作之地。医院的太平间,怎么能说是名山名观呢!”
这回轮到镇度道长沉默了。
良久之后,镇度道长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的思维落入了定势,谢谢太平道友为我解惑。我这面旗子,是仿制招魂幡练成的法器宝贝,日常里只需要下十八层地狱找一些十恶不赦,被判官定为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的恶鬼来蕴养,便能不断提升我这仿制招魂幡的威力。”
“咱自家阴司里的鬼魂不能随意拿来蕴养招魂幡,担心将来无鬼可投胎,影响了阴阳平衡。可是对长岛国,我何须心慈手软?我巴不得长岛国人口绝衰,无人出世,阴阳大崩,消失于天地之间。”
谢芸明白了,镇度道长的做法是招来长岛国的鬼魂蕴养自个儿的法器招魂幡,这样招魂幡会越养越强,招魂的能力就会越来越厉害,算是一个以战养战的方法。
够聪明。
再看向旁边那位用白色纸钱折莲花的同僚,每折完一朵纸莲花,她都会将纸莲花抛向长岛国,画面看起来格外美丽。
只是这美丽的纸莲花四周伴随着阴风阵阵,颇有些凄凉感。
见谢芸看过来,那位折纸莲花的活阴差冲谢芸笑了笑,道:“我叫王莲开,分管晋蒙之地的,因为在晋北开着一家纸扎铺,所以道号叫扎纸道姑。名字和道号你随便喊,我都行。”
谢芸感觉自个儿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大开眼界,她双手再度结印,朝着天际那乌金色的天桥推出去,继续加持众星欺月阵的威力。
加持好后,她问扎纸道姑,“王姐,你这扎纸莲花的手段,又是什么用意?”
扎纸道姑抛给谢芸一朵扎好的纸莲花,同谢芸说,“你试着抛一朵过去感受一下。”
谢芸依言,将手中的纸莲花搞搞抛起,朝着长岛国的首府抛去,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抛出的不是纸莲花,而是一大片由煞气凝成的湖泊。
仔细感受一下那湖泊中的煞气,谢芸都跟着心惊,“这么多的煞气……”
扎纸道姑开口解释道:“晋蒙之地交界之处的煞气浓郁,唯有我-日日夜夜用这纸钱来吸收汲取,才能避免煞气外溢,不仅影响人的心智,还会影响草木生长。”
“如今我把吸收满煞气的纸钱抛去长岛国,若是落在农田里,那轻则粮食减产,重则寸草不生,若是落在人家中,纵使身强体壮者,都会大病一场,若是体弱久病之人,连夜暴毙都有可能。”
“说来还得谢谢太平道友你,若不是你把长岛国的国运打开一个口子,我这纸莲花想要抛进去,还得多费一番手脚。”
谢芸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她盯着自个儿架构出来的乌金色天桥一看,这才发现了端倪——扎纸道姑的纸莲花都是从天桥的另外一端落进去的,镇度道长的招魂幡引出来的鬼魂,居然也是从天桥那一端的口子上飞出来的。
再仔细看,一个火红的东西滋溜一下逆着天桥钻入长岛国,谢芸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那位甘西省来的活阴差开口,“太平道友,借你撕开的这道口子一用,给我养的火槐借个道!”
“火槐?”
第30章 天花会·中
◎只要齐心,便是龙腾虎跃的盛世。◎
扎纸道姑一听谢芸这语气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新人, 主动开口给谢芸解释,“火焰山就在拱道友的辖区内。拱道友在火焰山上种了一棵大槐树,养出了这火槐精。火槐精所到之处, 尽是火海连天, 而且一旦粘上槐火,必死无疑。”
“嘶……”谢芸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甘西省的拱道人捻了捻胡子,从腰间巴掌大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大西瓜来,涂手劈成好几瓣,挨个儿给手头得了空闲的活阴差们分了,谢芸也跟着分到了一半。
不过谢芸更好奇的事拱道人腰间那个香囊大小的布兜, 估摸着也是个法器,居然能装得下看着有二三十斤重的西瓜, 这太不科学了!
不过想想自个儿这一群人, 本身就不归科学解释。
尝一口这反季节西瓜,还怪甜怪好吃的,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西瓜都要好吃。
不过想想那甘西之地本来就生产西瓜, 拱道人又是当地的活阴差,他拿出来的西瓜不好吃才有问题。
谢芸一边吃瓜一边翻开泰山坊, 搜了搜, 果然找到了那名叫百纳袋的法器, 看着不算贵, 立马下单一件。
这百纳袋并非固定形态, 可以根据人的想法随意变化外观,谢芸打算回头就把这百纳袋变成个背包模样, 这样日常里用着也不打眼。
镇度道长啃着瓜问谢芸, “你知道拱道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
正吃瓜吃得酣畅淋漓的拱道人立马就停下了嘴, 目光幽幽地看着镇度道长,“这么甜的瓜都堵不上-你的嘴?”
镇度道长嘿嘿一笑,抛给谢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吃瓜。
谢芸琢磨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她学着拱道人那天在泰山大殿里的发言语调说,“让那些人都拱去投胎!”
镇度道长恰好吃完了手里的瓜,把瓜皮朝着海里一丢,拍一拍手上的汁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计功榜,再次舞动起了招魂幡,大笑着同拱道人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人家猜到的!”
拱道人咬牙切齿,“我回头就拿我孙女儿的语文课本学普通话。”
“可你孙女儿说普通话也是拱来拱去的!”
在场的活阴差们哄堂大笑。
谢芸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妙。
怎么说呢……这些活阴差与她想象中的差异挺大的,如果不是当下做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她都要以为是天南地北的朋友相聚在海岛上旅游来了。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胡六姐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上,她似乎是从长岛国那边飞奔来的,顶着一脑门的汗,喘气如牛。
“对方的弥生鬼社已经察觉,请出了古坟印来镇压国运,还请动了镰仓刀和昭和弩,多半是要反击,大家做好准备,可别被弥生鬼社的贱种给误伤了!”
谢芸看胡六姐气息不定,身上的青衣还带着血,从泰山小印中取出一片千岁茶树的嫩叶来,给胡六姐递了过去。
胡六姐也不同谢芸客气,接过千岁茶叶便含在口中。这一次潜入东瀛,她差点被那些鬼-子斩下一条尾巴来,真是进一步打又打不过,退一步越想越气。
“你小心点,昭和弩的威力很大,若是被射中了,你就甭当活阴差了,直接当真阴差吧。”
谢芸点点头,看了一眼计功榜,只见自己赚到的功德已然拍在第一位,比第二位要足足高出了九十大功,立马取了八十九大功兑换成修为,加持在自己身上。
计功榜上排在第二位的活阴差见谢芸的功德一直往下掉,心思一转就猜到谢芸在做什么,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这太平道友还真是个憨憨,有大帝在,镰仓刀和昭和弩根本近不了我们的身,兑换功德干什么?说不定我能白捡个第一当当。”
这位活阴差负责川藏一带,名叫刘达摩,修的是一尊似笑非笑地诡佛。
刘达摩看着谢芸的功德与他的功德越来越相近,嘴角的笑意都快噙不住了,他看向计功榜的目光越来越火热,嘴里还念着经文,心里却已经开始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
刘达摩看着谢芸那飞流直下的功德在比他多一个大功的位置上急刹住脚步,然后又开始蹿升,与他的距离再度一点点拉大,好悬没吐出一口淤血来。
他都被谢芸的这一招手段给气伤了!
扎纸道姑和镇度道人瞥了一眼计功榜上,眼尾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太平道友真是个妙人。
微眯着狐狸眼调息的胡六姐手里原先还攥着一枚符箓,都快掐出指甲印了,随时都准备驱动,这会儿见谢芸没有犯傻,这才悄悄收起。
那枚符箓是临行前胡太奶奶给她的保命之物,她九死一生逃出来,这保命符箓没派上用场,原先想着危急时刻救谢芸一命,眼下看谢芸的行为又怂又苟,胡六姐觉得这保命符箓多半是用不上了。
微眯着的狐狸眼彻底阖上,尽力运化千岁茶叶中的无穷灵力。
一抹银灰色的刀光在长岛国上空渐渐凝聚,如同一轮初升的明月,只是这明月之上杀机凛然。
谢芸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想把命交待在这儿。
就在此时,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太太出现在岛上,瞭望海峡对岸的那枚缓缓升起的镰仓刀许久,手中出现了一枚杏核,朝着那镰仓刀砸去。
银发老太太冷声说道:“累累血债在先,杀你们几个人怎么了?坏你们国运怎么了?还想反抗?!!”
闭目调息的胡六姐听着这声音,立马睁开眼睛,满脸惊喜地开口,“太奶奶,您也出来走动了!”
胡太奶奶瞪了胡六姐一眼,把眼底的心疼隐藏得很好,“不学无术的傻狐狸,居然被倭奴给伤成这样!回去之后到你的狐狸洞闭关去!丢尽了老身在娘娘面前挣的面子!”
胡六姐委屈巴巴地扁着嘴。
胡太奶奶这才看向谢芸,就好似变脸一样,满脸和煦柔风,“你放心斗,有老身在前面替你挡着,无需担忧那边的弥生鬼社再出手!老身也想看看,弥生鬼社还有多少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舍得拿出来同老身的杏核硬碰硬!”
一枚黄澄澄的杏子出现在胡太奶奶手中,胡太奶奶丢给谢芸一枚,“自家种的,你尝尝味道,是不是鲜美多汁?”
谢芸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位的身份,胡六姐是现今泰山娘娘座下的行走狐仙,这老太太又是胡六姐口中的太奶奶……多半就是那位最大的狐仙了。
“谢过胡太奶奶!”
谢芸发自肺腑地道过谢后,这才把咬了一口那黄澄澄的杏子,入口并不是甜蜜蜜的味道,反倒有些发酸,不过酸得恰到好处。
更妙的是,这一口黄杏吃下去,谢芸感觉自己的道行修为都长了小半年的。
她瞅了一眼计功榜,自己已然又与那位修诡佛的道友拉开一定的距离,再次用多出来的大功兑换成修为。
刘达摩这回面上无悲无喜,心中不动如山,他已经看穿了谢芸的心思。如果不是排在第三位计功榜上的活阴差与他的大功相差无几,排名紧紧咬着,他都想效仿一下谢芸的做法,用大功兑换点修为来给自己提提速了。
谢芸朝着头顶的乌金色天桥一连结出三道印记后,才感觉身上的道行法力有点空虚,这才停手,等到道行法力自行恢复。
她问胡太奶奶,“胡太奶奶,既然咱能这么做,那么对岸的弥生鬼社是不是也能这么做?若是他们趁我们不备,伤我国国运,那该如何提防?”
胡太奶奶话语里尽是毫不遮掩的藐视,“就凭他们?华夏的国运乃是一道蕴含着煌煌天威的五爪金龙,岂是长岛国的那条黑泥鳅能比的?若是他们敢动手窃夺国运,都不用你们动手,单单是五爪金龙的反噬,就能让他们十死无生。”
谢芸心下不解,“既然有五爪金龙护持,那为什么之前会被趁虚而入,流血漂橹?”
胡太奶奶说:“那朱氏王朝为了千秋万代的野心,遣刘家子斩尽天下龙脉,每斩一道龙脉,便伤五爪金龙一分,待到清末时,五爪金龙奄奄一息,陷入沉睡,我阴司一方面收敛战乱导致的孤魂野鬼,一方面梳理地气,再加上天规地矩限制阴司不能直接干扰阳间事务,种种因果累积而出,才有了倭寇的趁虚而入,流血漂橹。”
“后来人间帝王诞生,扶大厦于将倾之处,将涣散的人心重新凝聚,五爪金龙这才苏醒。人心为龙,人人如龙。只要齐心,华夏便是龙腾虎跃的盛世,一旦人心涣散,那便是灭顶之灾。”
谢芸若有所思。
仔细品悟胡太奶奶说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在她心头重重敲响。
“人心齐,泰山移,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谢芸有感而发。
胡太奶奶噎了一下,问谢芸,“泰山移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芸愣住,明白过来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说习惯了的话,往后我说人心齐黄山移、恒山移、嵩山移、峨眉山移,反正不说咱泰山移。”
被胡太奶奶训斥得不敢开口的胡六姐眉前的一根狐狸毛突然无火自燃,胡六姐突然出声,“太奶奶,昭和弩动了!”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一道寒光在长岛国上升起,直直地朝着谢芸构建出的那道乌金天桥撞去。
胡太奶奶冷喝,“被弥生鬼社的老鬼认出来了,不敢对你们动手,却是想破了众星欺月阵。”
她朝着四周一看,目光落在拱道人身上,“火槐遁入离卦方位。”
拱道人不敢有半刻耽搁,立马动手。
下一刻,一道火光自长岛国冲天而起,那枚昭和弩-箭还未装上乌金天桥,就湮没在了夜空中。
一轮-大日自海平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