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酒
大道无情吗?
可若所有的道都是无情道,那泰山娘娘和泰山大帝又何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走出那一步?
在不算宽阔的通泰堂里,谢芸每天都会接诊许多的病人,有满面疾苦风霜的老人,也有一身昂扬志气的少年,有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也有困于爱恨家庭的妇女。
见形形色-色的人,观形形色-色的病,悟纷繁复杂的理。
百姓人,吃百家饭,经千种事,生万种病。
谢芸身上的变化,别说是朝夕相处的周胜了,孟秋菊都发现谢芸的不对劲了,她私下里把周胜拽到一旁,问周胜,“芸芸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她看着像是……看破红尘了一样?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她可能是太累了,最近来找她看病的人太多,我数了数,一天都快有一百个了,比她在花溪医学院坐诊的时候还要多,这几天晚上还有人来看。”周胜的语气里也有些心烦,他想劝谢芸不要这么累,可谢芸会听吗?他烦自己没有能力帮谢芸分担这些。
孟秋菊拧着眉,“你还是得多劝劝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不小了,不能太劳累,不然容易伤到她自己的身体。”
周胜等到晚上送走最后一位排队等着的病人后,就在回家属院的路上同谢芸说了这事。
谢芸倒是没感觉自己有多么劳累,她只是觉得自己每天的时间都用在看病上,也帮不到太多人。
一天看一百人,一年才能看几万病人,十年几十万……对于数以亿计的百姓,她能帮助的人实在太少了。
她倒不是因为力有穷尽而生出了执念与心魔,只是感觉自己与道之间,隔着的就是这一层壁障。
哪有得道的人还被困于心魔中的?得道是圆满,是心与灵的大逍遥,是在自己念头之内的无所不能。
而她现在感觉自己‘不能’的事情太多了。
谢芸有一种直觉,如果她能打破这一层壁障,那她就走出了自己的心魔,就找到了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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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临近,赵淑兰给谢芸送来了两套加了棉的小棉衣,说是给即将出世的小外甥或外甥女穿的。
谢芸给赵淑兰装了十斤茶花月饼,里面的馅料不是寻常人家用的五仁红糖馅料,而是谢芸收集的干花与干茶叶磨成粉做的,百花入百穴,茶叶入大筋,食之可轻身健体,更别提那馅料中的茶叶中还混了一片千岁茶叶,比人参鹿茸的滋补效果都要强。
一群让谢芸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让本就人满为患的通泰堂变得越发拥挤。
是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自渡校长带领着的好几位国内中医界名家。
谢芸赶忙就要把人招呼进待客厅里,还在门上挂上了‘暂不接诊’的牌子。
她同周自渡校长说,“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把排队的病人给看完。”
周自渡校长语气温和,“应该的,你忙你的,我们也看看。”
他们确实想看看这位在首都声名鹊起的神医在开方用药上究竟有多么厉害。
五虎两仪口服液在首都红透半边天,京师中医药大学的经方大家们都研究过谢芸用的药材,将能找到的名家医案和经史典籍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五虎两仪口服液的原型。
一群普通人挂不到的专家号聚在一块儿,二三十个名医大家一起研究五虎两仪口服液的用药内涵,越研究越觉得茫然。
这究竟是哪一个学派的路数?为什么看不懂啊?
再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出自谢芸之手的中成药都买回去,这些名医大家们越发迷茫了,没有一道成药方子用的是那些传承下来的名方,但每一道方子的功效都有成为名方的水准。
莫不是这位神医已经在岐黄之术上走出了自己的道?
周自渡校长自己就是姑苏周氏出身,祖上出过七朝的御医,在经方领域独树一帜,如今遇到让他都摸不透的药方,他自然要结识一下开方子的名医大家。
在谢芸开药的时候,周自渡校长走到谢芸的身边,等谢芸给那人看完,他又把那人喊到自己跟前,望闻问切走了一遍后,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
他问谢芸,“谢医生,我能看看你的医案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谢芸把手头的医案本拿给周自渡校长,还将自己写完的几十数百本医案都一摞摞地搬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同与周自渡校长一块儿来的那些人招呼说,“这是我之前写的医案,若是想看,自己取就是,我不忌讳别人看我的医案。”
作者有话说:
2/5,出门一趟,一个小时后回来继续码字。最少也还有一章……
第113章 经方大师
◎建议他来苏北找一个谢芸的名医◎
京师中医药大学来的这群名医大家们都见识过谢芸拿出来的药方有多么厉害, 因而这会儿看谢芸写的医案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没有半点儿轻视。
第一眼看,就觉得这医案写得很认真, 不仅继承了古时名医们那种详细记录还分层次记录的方法, 谢芸还在每个诊断后面都写上了她的用药。
最后合方的时候,谢芸是把不同症状需要用的药材组合在一起,再利用药物的君臣佐使来调配剂量,并将一些功效相近的药材进行合并,尽量精简药方。
根据谢芸的医案来看谢芸开的方子,用药精准不说,思路也是一目了然。
周自渡教授这下明白为什么看不懂五虎两仪口服液的药方配伍了, 因为他沿用的是祖传的那一套思路,先找到历史名家治疗这一类病症时惯用的方子, 然后套到眼前的患者身上, 再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而谢芸是针对患者量身定制一套药方,配制中成药的时候,谢芸则是在那些繁复的药方中精挑细选, 挑出一张药方里最具有精髓的药材。
京师中医药大学来的名医名家们都在通泰堂里开了眼。
“嘶,这得多么高深的诊脉学功底啊, 靠着脉诊就能判断出这么多的病来。”一个老专家说。
另外一个老专家道:“不只是诊脉学的功底足够硬, 她的用药功底也很扎实。一般人哪里敢像她这样天马行空地用药?最后合方时对药材的掌控, 更是可以说妙到毫巅, 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还有专家看完谢芸的医案之后, 直接建议周自渡把谢芸给挖去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校长, 面对方剂学搞得这么明白的真专家, 我这点方剂学的本事实在不敢拿出来献丑啊……你把谢大夫挖去咱京师中医药大学来讲方剂学吧, 我就不误人子弟了。”
这位专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方剂大师,张忠林教授,医圣张仲景的嫡系后人。
周自渡校长一听,立马安抚张忠林教授道:“忠林啊,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的方剂学造诣也是很高的,同谢大夫的方剂学造诣各有千秋。你是华夏方剂学领域的集大成者,不管是哪个派系的方剂学,你都有丰富的阅历,用到的时候信手拈来,而谢大夫的方剂学更像是神来之笔。”
“她这一套很厉害,可真要是教学生的时候,我担心学生很难学会,而你的授课已经很系统了,虽说培养不出神医,可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为社会输送的中医药人才都是合格的传承者,前几年虽然开方用药时略微稚嫩了些,但磨炼上几年,哪个不是一名好医生?这里面都有你的功劳。”
张忠林教授摇头,“我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嚼前人嚼得没味的东西,哪像是谢大夫这一套,她诊断的病人,全都是她自己诊断的,病情是她判断的,药方中用到的每一味药都是她深思熟虑过之后觉得最合适的,哪像我开的那些方子,全是借古论今的夹生饭。”
“周校长,我也劝你尽快同谢大夫谈谈,这样的人才,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不能错过。她的才能已经充分展现出来了,若是被地方中医药大学挖走,我们如何对得起校名上的最前面的那两个字?”
周自渡校长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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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芸送走排队的最后一个病人后,周自渡校长就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谢大夫,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来,是希望你能加入京师中医药大学,与全国奋斗在岐黄领域的同行一起,共同努力,一道为重现中医药的辉煌而奋斗,一道为护佑华夏生民的健康而驻守。”
若是放在之前,谢芸还会心动一下,可她现如今已经同花溪医学院和协荷医学院搭上了线,虽然没有被聘任过去,可关系已经十分不错了,她也不是很缺少这么一份工作。
如果她加入到大学里,肯定得去上班,不能光领工资不干活。
可这班得出远门啊……甭管是去京师还是去蓉城,都免不了一通舟车劳顿。
谢芸这会儿已经冲动不起来了,她问周自渡校长,“周校长,需要我做什么?如果只是挂个名的话,我没什么问题。可如果让我实际地去开展教学活动,你看我现在的状态……”
谢芸捧了捧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生了,生娃之后几年,怕是也会被娃给拴着,出不去啊!”
周自渡校长说,“可以先来我们这边挂个名,不方便去京师也不要紧,后续时机成熟的话,可以在苏北建一个分校区,或者是研究院之类。”
“中医研究本来就具有地域性,不同地区的环境不同,人体内的病症也有明显的地域差异,本地的中医往往有更丰富的经验以及判断能力,外来的中医反而会不适应,也没有一脉相承的经验来佐证。”
“京师中医药大学想要发展,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各地的经验与逻辑,然后辩证地去看,去学习,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将医术分为个三六九等,搞学术派系,盲目拔高自己的水平,还贬低同行的能力。”
“除此之外呢,我个人还希望,谢大夫能给我们校报上提供一些稿件,阐释阐释自己对中医药的理解,总结归纳一些自己觉得很有亮点也很有代表性的方剂,分享一下自己最近得思考与收获,给广大同行们点一盏指路明灯。”
谢芸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找到了自己的道,也找到了打破那层壁障的路。
著书立说,让自己在泰山坊中学到的医药知识帮助更多的人。
唯一的难处是天照脉术的诊断技术不好传授出去,所以怕是别人学到他的用药逻辑也很难精准地把握药物的剂量。
这个问题在谢芸心里打了几个弯儿,谢芸就有了主意——她可以利用医院里常用的各种检测设备来。
检测设备提供的结果都是各种数据啊!
谢芸记得自己当初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时候,就收集到不少患者的检测报告来着……她打算把那些检测结果好好分析分析,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外物’,来帮普通的医生也找到一个堪比‘天照脉术’的助力。
谢芸痛快地答应了周自渡校长的建议。
周自渡校长一行人在苏北待了四天,同谢芸探讨了五虎两仪口服液以及通泰肠毒清这些药的配伍逻辑之后,又讨论了几种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法,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些名医大家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联系那些与他们关系好的患者,建议患者往苏北走一趟,找谢芸去给试着治治看,这些都是他们尽心尽力地治过之后没能治好的病人。
有好些病症,名家医案上也记载过类似的病例,明明已经学到了人家的药方,还结合病人当下的情况进行了药物剂量的调整,可就是看不到治疗效果……这让很多名医大家都感觉到挫败。
挫败又找不到缘由,只能把原因归结到药材质量变差了,不如当年的药材好之类。
现如今,这些中医大家们想让自己的患者去找谢芸碰碰运气,万一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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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芸终于等来了王萍提起过的那个病人,还是王萍给领来的。
谢芸都没给那人诊脉,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病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问王萍,“怎么现在才把人领过来?”
王萍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同谢芸说,“之前说是找到了首都那边的关系,联系到了一个特别有名的专家,在首都治了一个多月没看到效果,前几天才刚回来,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结果给他治的那个专家突然联系他,建议他来苏北找一个谢芸的名医。”
谢芸对上王萍的目光,嘴角也跟着一抽,“这么巧呢?谁给他介绍的?不会是京师中医药大学的专家吧……”
“正是,经方大师张忠林教授,你认识?”王萍这会儿看自家老友,感觉谢芸身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她根本看不清楚。
但有一点,王萍心里很确定,自家老友肯定不是当年在药房里表现得那般简单。
谢芸答道:“前几天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自渡校长才带着一群教授过来找我交流,让我去京师中医药大学挂个名,张忠林教授就在交流团队伍中,同我提过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我之前不觉得会有这么巧,可是你把人带过来之后,我看一眼,觉得你这亲戚和张忠林教授提到的患者的情况有点像,这不就对上了?”
王萍:“……真巧哈!早就劝他说直接来这边吧,不听,非要去首都,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得绕回去,你说这不是白费劲吗?”
“不只是白费劲,还耽误了一个月的治疗时机。我给号个脉吧,万一这一个月里,病情又恶化了,可有的后悔。”
谢芸说完,就招呼王萍领来的那几位患者家属把患者推到自己跟前,蹲下身给老爷子把了五分钟的脉,心头往下沉了沉,问那几位患者家属,“转移的情况,你们心里都清楚吧,张教授不敢接,实在是因为治疗难度太大,已经不是五脏六腑里发生癌细胞转移了,都已经转移到骨头了。不管是放疗还是化疗,难度都很大,但也有个好消息。”
患者家属一听还有好消息,立马眼巴巴地问,“医生,什么好消息?”
“食道上没出太大的问题,还能喝得下去药。”谢芸道,“能喝的进去药,就值得治一治试一试,不算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3/5
第114章 欲速则不达
◎未来的时间还充裕得很,不必急于这一朝一夕◎
给王萍这位亲戚开药的时候, 谢芸恍然间想到了周自渡校长说的事儿,她心思一动,问患者家属:“之前做的检查报告, 带了吗?”
“带了带了, 全部都带着呢!”
患者家属之前心里还嘀咕呢,这中医被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张忠林教授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就好像是神医下凡一样,怎么看病时这么潦草,这么不负责任?
真以为自己的三根手指是CT呢?轻轻一摸脉就什么都摸出来了?不得用一下高科技的仪器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