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总有各种各样的诡计来套路她,耍得她团团转,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虞惜在心里面给他打上标签——“一个斯文的坏蛋”。
车开到熟悉的小区楼下,沈述下来,习惯性地绕到一侧替她拉开车门。
虞惜都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她这一眼中的含义很耐人寻味,有对过去的留恋,似乎也有对他们当下关系的一种思索。
平平淡淡而懵懂的表情,却让沈述一颗心提起来。
好在他容色清峻,眉宇间总是淡然,她看他的时候,他也就大大方方让她看着。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思来想去,终究只是对她笑了一笑。
这笑容却像是把她给烫到了似的,虞惜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连他伸到她面前的手,她也没有去接,而是自己跨了下去。
沈述的手空落落地停驻在半空,过了会儿,他若无其事地收起,将车停好,和她一道进了入户口。
不是没有遭遇过挫折,可这一次,确实让他有无从下手之感。冷静了几天后,他时常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想着他那天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语气是不是很严厉、是不是非常吓人……所以她才不愿意跟他和解。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和她离开时一样,连摆设都没变一下,好像在等她回来。
虞惜站在门口时,下意识停了会儿,认真观察。
沈述说:“我让阿姨来打扫过一次,你的衣服有些送去干洗了,有些过季了,我让人收起来了,过两天送一批新的过来。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有时候希望他不要对她这么好。
[小猫呢?]她看他,比划。
“在这边。”沈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许是感慨自己还不如一只猫重要,心又往下沉了沉,面上却对她和煦笑着,“跟我来。”
他领着她穿过弧形走廊,推开了阳台落地窗。
虞惜一眼就看到摆在遮阳棚下的猫窝。
一个白色的竹编小窝,铺着米色布,有些田园风格的温馨,旁边还插着两朵粉色小绢花。
一只只有她两个手掌大小的小奶猫恹恹地趴在里面,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朝这边望来,很快又趴回去了。
虞惜在猫窝前蹲下来,试探性地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猫很乖顺,都不躲闪,虞惜唇角扬了一下。
[去过宠物医院吗?]
“看过了,说是肠胃问题,其实没有大碍,好好照料就行了。”沈述蹲在她旁边说。
说话的时候,他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神情温柔而专注。
虞惜本来在抚摸着小猫,摸了会儿,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看他。
她皮肤本来就白,被他这样定定注视,不免有几分惶然,脸上泛出几分红彤彤的浮色,十分惹人。
沈述不由伸手,虞惜下意识躲了一下。
却见他只是伸手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叶,又僵滞了片刻,安静下来。
因为这下意识的躲闪,沈述也停顿了会儿,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拍拍膝盖站起来。
“应该是楼上养的。”她把油绿色的叶片在指尖翻转了片刻,信手扔了,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方向。
虞惜抱着小猫站起来,也循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
“猜猜楼上住的是男是女?”他笑着,侧过头跟她对了个眼神,却是兀自说,“你肯定猜不到。”
虞惜果然被勾起几分兴趣,看向他。
[男的?]
他摇头。
[女的?]
他还是笑而不语。
虞惜愣住了,心道:难道还是不男不女吗?
谁知沈述挑着眉梢波澜不惊地说:“有男也有女,一对情侣。”
虞惜:“……”好冷的笑话哦。
她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沈先生,你好无聊啊。]
沈述却望着她说:“我是怕你无聊。”
他停顿了一下,眼底似有千言万语,“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虞惜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一颗心跳得极快,好像擂鼓一般,心绪久久都不能平静。
沈述挨得她很近,她可以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干燥的木质香,还有一点……几不可闻的烟草味。
虞惜皱着眉,作手势:[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沈述一怔,竟有种被问到的感觉,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这两天确实是很烦,只是……他出门前洗过澡,又换了新衣服,怎么还会被她闻出来?
他想了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之前在车上也抽过半支,虽然降了车窗,想必还是留了些在身上,不由有些懊恼。
却也有几分新奇。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管着别人的,哪怕是他的父母,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被人盘问这种事情。
他觉得自己当了一把小学生,不由失笑。
虞惜看到他的笑容,却有些不解。
他在笑什么啊?
“之前说过要带你去学车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沈述笑问她,揭过了抽烟这个话题。
虞惜果然被带跑:[只有礼拜六、礼拜天有空。]
沈述点点头:“按你的时间来。”
晚饭他们吃了最简单的面条,是沈述下的。
虞惜坐在餐桌上等待,刷一会儿手机,目光不由稍稍抬起,朝厨房望去。
很难得看到沈述穿围裙的样子。
居家的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袖子松松地挽到肘弯里,柔软的面料让他看上去很随和,完全没有工作时那种犀利逼人的气势。
其实沈述的衣服和饰品很多,从西装到风衣,风衣到夹克,夹克到各种卫衣运动衫……几乎没有重样的,样样考究,连不同花色的领带都装了几个抽屉。
他也让人给她置办过各种衣服,风格偏向于轻熟风,不过基本上她都陈列在衣柜里没有动过。
一个从小穿惯了从几百块到几千块不等衣服的人,某一天忽然要她穿五位数往上的,确实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时不时查看一下,害怕衣服在什么地方勾到了或者是沾染了什么污渍。
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可沈述从小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他不会觉得十几万一件的衣服是奢侈品,哪怕几百万一件的西装,他也能随手扔到地上给她垫屁股。
这样的人,不会做饭才是常态。
可今天看他掌勺的姿势,分明要比上次熟练多了。
虞惜心情复杂。
“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他把一碗海鲜面端放到她面前。
虞惜犹豫一下,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慢慢吃起来。
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沈述都笑了:“怕我下毒啊?”
虞惜也跟他笑了一下,“吸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嘴里。
味道确实比上次好多了,他是练习过了吗?
很多男人对厨艺没有什么天赋,她估摸着沈述也是,之前那次吃他煮的东西,她已经领教过。
不过,显然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果然,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只在于他想不想学,愿不愿意去学。
“明天早上我做厚蛋烧给你吃?我刚学的。”他说。
虞惜点一下头,比划:[我都可以。]
沈述望着她清澈分明的眼睛,不禁笑了:“虞惜,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虞惜停下来看他,不明白他此情此景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沈述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很少提要求,都是我在提,现在想起来,其实挺不公平的。”
虞惜连忙摇头:[这样挺好的,我其实很怕别人要我提要求。]
“选择困难症?”沈述笑,“还是社恐?”
糟糕,两个不怎么光彩的点,被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虞惜有点小小的郁闷,替自己挽尊:[也没有啦,我只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有点拘谨,我有点慢热。]
沈述觉得她这样笨拙地维护自己面子的模样也很可爱,情不自禁地说:“晚上不走了好吗?”
虞惜的脸颊有些烧了,实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其实,她搬着行李回来,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给彼此一个台阶。
他这样问,她倒有些局促了。
不过,沈述有沈述的考量,他确实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跟她沟通。
有些事情不说开,就像是日益化脓的瘤子,不断坏死。
“你先吃吧,我晚点再和你说。”沈述说。
……
吃完饭,虞惜去洗了一个澡。洗澡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知道沈述要和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