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萝萝
“吵。”所有人都很欢乐,只有温茹玉全程面不改色,跟平时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没什么区别。
“你这人就是不懂享受,阿瓷一年就过一次生日,难不成像你这样安安静静吃饭,吃完就散?”人到老年越发喜欢热闹,“我已经让程叔把客房收拾出来,今晚就留他们在家住。”
温家给愿意留宿的人安排了客房,温瓷坐在屋里,忽觉窗口一凉。抬头望去,男人双手撑在她窗前,干脆利索地从窗上跳进她房间。
目睹全程,温瓷的心情难以言喻:“你就不能走门吗?”
男人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门多没意思。”
“你还翻上瘾儿了?”温瓷难以置信,“要是被别人看着,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男人大喇喇跨开腿,走到她床边坐下:“难道你觉得,我半夜来找你房间,能做什么正经事?”
直白的话逼得温瓷面红耳赤,双手捂脸掩住叫声:“盛惊澜,你能不能要脸点啊。”
“脸有什么用?”男人丝毫不在意地挑眉,随后想起什么,又改口:“哦,还是有用的,比如卿卿就喜欢我这张脸。”
不想见他这么嘚瑟,温瓷憋了半响,吐出一句:“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男人用拇指掐着自己的脸,故作思考:“是谁每次趁我睡觉的时候,占我便宜,摸我的脸?”
小癖好突然被戳破,温瓷恼羞成怒:“哪有每次都摸!你脸是金子做的吗?摸一摸怎么了。”
他笑:“宝贝摸过的脸,我都要考虑要不要给它上保险。”
离谱、夸张,男人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挑逗她的话语一套接着一套,温瓷完全招架不住。
盛惊澜忽然起身,径直朝她走来,“走,带你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他又一次从温家拐走了温瓷。
保安盯着摄像头:“这……”
程叔抬手挡眼,只当没看见。
盛惊澜喝酒不能开车,这次温瓷充当了司机:“去哪儿?”
盛惊澜在手机上输入地址,放到前面,让温瓷跟着导航走。
夜晚的街道空旷畅通,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导航显示达到目的地附近。
锁了车,盛惊澜牵着她继续前行,温瓷打量四周的景,附近都是独立庭院,新中式装修风格,距离湖边不远。
“年前就把这儿买了下来,一直在准备,没告诉你。”他的计划,从很早以前就开始。
他说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温瓷又惊又喜:“你就没想过,我没答应你的话,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男人低头垂眸,似含叹息:“如果卿卿不答应,我也只好守着这偌大的宅子,等你回头看我一眼。”
他如此反应,顿时让温瓷感到愧疚,大好的日子,她干嘛要做这个假设:“盛惊澜……”
岂料男人忽然抬头,就着她鼻尖一刮:“骗你的,就算不折手段,都要把你追到手。”
温瓷:“……”
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道德线。
这家宅院就像古时修建的府邸,现代设计藏于隐秘角落,浑然一体。温瓷跟着他逛了很久也没走到底,“以后我们要住这儿吗?”
“结婚后住这儿。”他刻意咬重了“结婚”二字,似在暗示什么。
温瓷不得不提醒这个喝酒喝糊涂的男人,手往他胳膊上戳:“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呢。”
他清醒道:“可以先领证。”
“是哦。”温瓷抱臂打量四周,“原来你在打这个注意。”
男人胸腔漫出笑声,也不反驳,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温卿卿。”
“嗯?”
她缓缓松开手,紧接着肩头一沉,炙热的呼吸洒在耳畔:“你会永远选择我,对吧?”
“只有你。”她从男人怀中转了一圈,踮脚亲到他嘴角,“找个好日子,我们去领证吧。”
她以为盛惊澜一定会选最近的时间,可那晚之后,盛惊澜没再提起领证的事。温瓷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两人一如往常在一起生活、各自去工作室上班。
现在‘“藏珠”工作室外每天都有一名保安驻守,原本盛惊澜安排的两人,温瓷觉得太显眼,还容易吓到客人,最终只留下一个。
最近盛惊澜似乎比她还忙,每天在工作室加班,温瓷下班早,特意去了他工作室那边。
喻阳见她来,直接指向盛惊澜工作的房间,温瓷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往抽屉里塞什么:“你在干什么?”
男人抬头,坐直身,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一本正经道:“看书。”
温瓷疑惑蹙眉,歪头确认书封:“可是你拿倒了诶。”
盛惊澜:“……”
坐在外面的喻阳努着嘴巴往里头瞟了几眼,听到两人对话,差点没忍住笑翻。
看屁的书,整天拿着纸笔在里面反复练习同一段话,废纸一张张往垃圾篓里扔,他好奇以盛惊澜的功底能写得多差,偷偷捡了几张看,盛惊澜居然手抖!
一段婚书词,他翻来覆去地写,字体间距要相等,勾勒的每一笔要干净利索,不能拖泥带水。总之,他不允许那张婚书上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到现在都不敢再红布上下笔。
简单一张婚书,盛惊澜从十月练到十一月,终于形成肌肉记忆,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男人摊开红色绢布,一笔一划倾注有生以来蓄积的全部爱意。
媒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是过大礼,盛先生准备好婚书和聘礼,再从亲属中请两位全福女性同我到温家下聘。”
盛惊澜蹙眉:“非得要亲属?”
媒人解释:“如果有最好,没有的话,也可以是其他人。只要她身体康健,父母皆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即为全福之人。”
“好。”
为了寻找着双福之人,盛惊澜又把周围的朋友骚扰个遍。他人脉广,要找这全福之人不难,但他寻人标准比媒人说的还要苛刻,最后请了两位处处得体的全福太太。
一位是博物馆的修复师,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健在、兄友弟恭,跟同为修复师的丈夫结成姻缘,儿女也十分孝顺有出息。
另一位是某高官夫人,家世显赫,一生顺遂,普通人请她吃顿饭都难于上头,盛惊澜偏偏把她也请了来。
那是十二月的某个艳阳天,数台大红箱陆陆续续抬进温家,厚厚折叠的聘礼清单念了整整半小时。
苏禾苗扒在墙角,忍不住把手指塞进张大的嘴巴里:“这哪里是聘礼,分明是家底。”
上回送来的东西,盛惊澜不肯带走,这次正式送来新的聘礼,比上次只多不少。
宋兰芝跟温茹玉没话说。
只是私底下,宋兰芝细问到他的家庭:“你跟阿瓷的事,家里人可知道?”
“知道一部分。”
“那我问你,你可有打算带温瓷回去见见长辈?”
盛惊澜迟疑片刻才开口:“外婆,盛家不太一样。”
盛惊澜跟原生家庭关系不和睦这事儿他们一早就知道,只是想起去年盛惊澜替祖母定制旗袍,宋兰芝觉得这份心意不像是毫无感情:“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们温家也并非迂腐之辈。你觉得合适,就跟她们说说,若实在不想再联系,以后就当我们温家人。”
原以为是施压,结果却让他感到久违的放松。
温瓷的性格大概遗传了外婆,她们对自己人都格外包容。
元旦,温瓷跟盛惊澜回了趟景城,他们最先去见的不是盛家任何人,而是在外公墓碑前,告知他们即将结婚的好消息。
这几个月里,温老太太跟阮琴不止一次联系过盛惊澜,因为盛憬言的事,大家既觉得对不起他,又有些怵他,每每开口都十分委婉,盛惊澜摆出强硬态度,对方就只能作罢。
打算回盛家的前一晚,盛惊澜肉眼可见地不爽:“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带你去见那群人,乌烟瘴气的。”
温瓷顺着他:“那就不见。”
男人问:“不介意?”
温瓷摇头,她性格随和,也分得清亲疏。
他破天荒地拿出了烟盒打火机,独自在阳台坐了许久,等味散了才进来:“算了,我让老太太失去了一个孙子,还她一个孙媳妇儿吧。”
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家庭医生时常进出老人的屋子,估摸也就剩下一年时间。
老太太现在几乎不怎么出院子,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椅子上或床上,盛惊澜牵着温瓷到她床前,她抖着身体想坐起,盛惊澜上前扶了一把,老人顺势抓住他的手。
老人没什么力气,轻易就可以挣脱,然而盛惊澜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听老人缓慢地言语:“惊澜,你终于肯回家了。”
原本盛惊澜对她也是十分敬重,可当时连遭家人背叛的他在医院听到那句话,甚至怀疑老太太准备的那份“老婆本”也是为了让他对盛家手下留情。
一切都是利用而已。
对着老太太,他再也说不出那些故意讨人开心的话。
观老太太精神不佳,温瓷跟着盛惊澜喊了声“奶奶”,柔和的声音飘进人心坎:“我和惊澜要结婚了,您好好养身体,到时候请您一起观礼。”
但其实他们知道,老太太这副身体无法受不住她到南城观礼。
两人在老太太院子里待了会儿,离开的时候,发现阮琴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
阮琴:“回来也不说一声。”
盛惊澜:“说了您也不爱听。”
母子俩见面一贯的不和谐,阮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打算结婚了,阿瓷是好孩子,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我那里有些房
产……”
盛惊澜抬手打住:“不需要。”
他还记得,阮琴在医院说温瓷是私生女的嘴脸,现在说要送礼,岂不是讽刺。
“还是留给您大儿媳妇儿吧。”
提到盛憬言,阮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苦心栽培多年,结果毁于一旦。
“你没有大哥,盛憬言已经从盛家族谱上除名。”在盛憬言持刀把温瓷逼上天台那刻,盛家就不能再留下这个祸害,否则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堵不住外面悠悠众口。
盛惊澜当场鼓手叫好:“早该如此。”
回趟盛家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连从前那个对他丝毫不关心的父亲都特意赶回家。
盛齐天想叙旧,发现两人之间的回忆少得可怜。
“听说你要结婚,在哪里办婚事?要请什么人?我有个朋友是知名婚礼公司的老板……”失去大儿子的盛齐天短短半年仿佛苍老了十岁,如今只能抓住小儿子。
可惜盛惊澜并不领情:不劳您费心,我自由安排。”
盛齐天难得低头:“你先前不是想要你大哥的股份?你要是愿意,我随时可以安排你进公司。”
盛惊澜:“不必。”
盛齐天脸色逐渐难看:“你大哥这样,等我百年之后,盛家还是要由你继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