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葵
“砰”的一声。
天边绽落极夺目的烟火,由各处汇聚成最亮的一团,惊扰了中场休息的各位。
全场的酒水声有一瞬的暂停,开窗的停车的,都只为驻足瞧一瞧这?漫天的烟火盛况。
钟意不知道靳宴舟用了什么办法让万千齐放的烟火刻上了她的名字。
这?场举世瞩目的浪漫,她永生永世不敢忘怀。
那年东郊烟火上,他曾笑问她要不要看一场烟火,钟意婉言推辞了。
她和?他第一次提到了年龄限定这?个词语,她说她小时候很渴望能够和?父母一起过年看烟花,看见别的小朋友手上挂着爸爸妈妈送的银镯子也会很羡慕,后来长?大了挣了第一笔钱,她给?自己挑了一个最漂亮手镯,却一点也没有当时的心情。
很多东西只会在限定的时候出现?,二十岁买不来十岁时候那份对爱的期许,烟花不止是烟花。
但是今夜,靳宴舟还是为她放了一束烟花。
靛蓝色的火焰在夜空中绽放明亮的火花,无?数火光汇聚成星星点点的描金字体,他揽着她肩膀,吊儿郎当在她耳边说,“这?是钟意限定。”
全京市只此一束的烟火,刻着她姓名的宣告,浪漫完美如此契合。
即将跨入二十岁的人生,靳宴舟给?了她一场独一无?二的感受。
他明明是最没有烟火气的一个人。
却甘愿为她作了人生浪漫一场。
钟意仰起头?来吻他,脖颈线条流畅,这?是她最虔诚的姿态。
而靳宴舟也恰好微微俯身,他微凉的唇轻轻贴住,给?了她一个无?比温柔而又缠.绵绯色的亲吻。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情.欲,好像只是爱最简单的表述。
满城的烟花,爱意的绚烂。
这?世俗常有浪子,三分爱意演作七分,却偏偏也有靳宴舟这?样的人。
不说爱,却处处又是爱。
多情叫人溺毙。
“新年快乐,小姑娘。”
一场烟花是黑夜最后的烂漫,黑夜好像被刚刚那轰动震慑,天边微微卷起了白色的边,一个吻结束,刚好烟花完全消失。
靳宴舟温柔抱着她:“许个愿?”
钟意真停下?来认真想了会儿,愿望要不太渺小不值得一提,要不就?太宏大说出来倒像是在暗示。
她不太想破坏今夜过分温情的氛围,半开玩笑道,“你许一个吧,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
“嗯……那我得好好想想。”
天亮了,光灭了。靳宴舟回头?注视着她,一瞬间的深情明灭,看不太清楚。
语调却能听?得很明白,熟悉的温柔缱绻。
“陪在我身边吧。”
第17章
岁岁年年这个词有多宏大呢。
大到不应该是从靳宴舟嘴里说出?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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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八点的钟声刚响起,靳宴舟准时出?现在靳家祖宅外面。
老管家对?他?略一颌首,态度并不大热切, 一句老爷在祠堂,将他?撂在寒冬腊月的庭院里头整整两个小时。
靳家坐落在京市内环的一套中式大宅院里头,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声望,传承下?来的规矩也?多。
除夕夜这一天,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要聚在这儿用一顿年夜饭, 再轰轰烈烈去祠堂祭祖。
靳宴舟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游离在靳家之?外, 却因为权力不得不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习以为常地站在靳家大宅的门口, 晾了两个小时, 大衣内侧也?覆了层霜, 里头终于派人来请。
靳宴舟走到祠堂门口就不再往前进了, 长亭的香火永驻,四个香樟木牌位整齐排列,老爷子安安静静上了三柱香,长久的寂静,后来走出?来, 淡淡道, “过来吧。”
靳宴舟跟在他?身后,呈上一份文?件袋,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是去年财务报表,净利润升了十五个点, 您过目。”
老爷子端起手?边的茶,随手?一指, “山鸣,你拿过来。”
宋山鸣应了一声,对?靳宴舟点点头,接了过来。
老爷子没忙着看,杯檐刮着茶杯口,嚼着嘴里的茶叶沫,半响又问,“你没别的要和我?说的了?”
靳宴舟神色不变,长睫低垂,他?沉稳冷淡地站在祠堂以外,香火缭绕不添他?一份温情,他?就像寒冬里一把?凛峭的剑,锋芒锐利也?足够冷淡疏离。
他?说没有,公司的账稍后都请人送过来,如果有什么不明白再差人来问就是。
老爷子哼笑一声,重重撂下?茶杯,冲他?摆摆手?,“那你就走吧。”
靳宴舟转身就走,衣角还没沾上堂屋里的暖气,就又迎着屋外的寒霜奔去。
他?身形不带有一丝流连,烟火不沾满身,好似对?什么都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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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点,钟意被赵西雾拉起来泡温泉。
她困得睁不开眼睛,赵西雾爬到她床上扒她衣领,左瞧右瞧没看见自己想看的,干脆凑到她耳边问,“喂,你和靳宴舟做过没?”
这问题是这样的直白。
钟意一下?被惊醒,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尖。
赵西雾笑得张狂:“你两不会玩柏拉图式恋爱吧?”
“不会啊,哪有人做亏本买卖?”
赵西雾小声嘟囔着,钟意其实也?不明白这个问题,可是现实就摆在面前,在大部分事情上,靳宴舟极其尊重她的意愿,甚至可以说妥协。
他?好像真的用心在经营这场亏本的买卖。
私汤的温泉别墅,水都是恒温的,钟意要了一杯安吉白茶醒神,她靠在池子边和赵西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她说年后量身为她打造的电影就要上映,以后想见她可就只能在荧幕里头了。
钟意笑着说:“那我?以后可要有一位大明星朋友了。”
赵西雾谦虚说哪能一部就成大明星,她也?就混口饭吃。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欢喜过盛,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演艺事业即将大成,还是因为这西雾山庄彰显的响当当的恩宠。
聊着聊着话题又到了八卦,赵西雾已经脱离了学校生活,和她能聊的也?只有这个圈子的一切事情。
先前她看钟意没打算待在这儿,有些?事情也?就没有说。今天他?们既然在温泉山庄遇见,朋友一场,能知道的事情,赵西雾少不得要和她说。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往四处看了一圈,没见到旁的人,这才小心翼翼开口。
“你知道靳宴舟的底细么?”
钟意挑了下?眉,底细这个词用的真是好奇怪。头顶一个靳字,风月场人谁人能不知晓靳宴舟?
赵西雾嗤笑一声,似乎笑她单纯。
“除了这些?呢,你想不想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
钟意无意探究别人过往,可赵西雾说的话太过动听。她说想要成为他?心里有点儿不一般的人,就要比别人多了解他?一点。
了解他?的冷淡,了解他?的疏离,了解他?珍珠一样温润,又像贝壳一样紧锁的心。
不可否认的,钟意对?进入他?的心这一命题,起了点儿不可说的念头。
于是她默不作声看着赵西雾从戴妃小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旧杂志,杂志一翻到末尾,是个面容清秀典雅的女人。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钟意心里也?有个无比肯定的直觉——
这是靳宴舟的母亲。
她终于懂得为什么他?会有那样一双多情缱绻的眼眸,谁叫他?的母亲就是那样温婉秀丽的女子,一身月白大袖的旗袍勾勒出?倩影,端坐紫檀木圈椅上浅浅笑着,刻着岁月静好的典雅。
可是钟意看见的时经财报分明不是这样的。她记得有一年靳家的产业破了巅峰,在经济头条热热烈烈挂了一整年,当时放在最上面一张照片就是靳夫人在宝格丽酒会参展的照片,满钻的祖母绿项链,举止投足的雍容华贵,地地道道的京市人,和江南沾不上一点关系。
赵西雾在这时候靠近她小声说:“你知道当年靳家有大小两位夫人吗?”
“大夫人刚去世,小夫人就要被抬进来,跨入靳家大门的头一天,原配两个儿子离奇走失,一个也?没回得来。转正的婚礼还没办,小夫人也?死?了。靳家宣传是病逝,外界传闻是自杀。偌大一份家业,原先香火鼎盛的大家,只剩下?最后一个儿子。”
赵西雾兴味抬起眼:“你说,里面故事离奇不离奇?”
钟意艰难抿了一下?唇,她抬头问赵西雾,“你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赵西雾点了一根烟,放在嘴里无所谓的抽着,她说,“男人嘛,在床上什么话不讲?”
钟意抿了下?唇问:“那原来两个儿子呢,为什么会走失?”
涉及豪门辛秘,哪能多说?
赵西雾朝她远远扔来一眼,兴味道,“谁知道呢,传言说是被那位小夫人的母亲骗出?去溺死?了。”
“那不是杀人?”
“豪门大家么,遮掩的法子多的是,真相谁知道呢。”
钟意心头陡然一跳,她感觉自己踏进了一片不见底的深海,仅仅是窥探到的一点辛秘就足以让她震惊。
后面钟意完全没有心情享受驱寒的温泉,她上来的时候刚好过了午饭的点,没什么心情用餐,脑袋里反复琢磨着赵西雾刚刚讲的话。
其实真的是很渺远的一个世界,包括赵西雾口中讲的大小两位夫人。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听起来是这样的荒诞,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如此流畅自然。
赵西雾说她还没有从学生思维里转变出?来,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世界就是公平和正义,书上写的,眼睛看的,就是全部世界。
可是不是的。
荒诞是这个世界的本色,清醒是唯一的抵抗。法律与道德之?外,有另一重被默许的世界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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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二楼的包厢门,钟意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叹息声将将落下?,身后悄无声息贴了个怀抱,带了很重的寒气,冰得她浑身一哆嗦。
靳宴舟靠近她耳边低语:“怎么不开心?”
看不见神情,他?声音有着宿醉的暗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西雾一番话的缘故,钟意心情低沉下?去,连带着看什么情绪都不大高涨。
她觉得今天靳宴舟情绪也?不大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