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葵
是因为他有一双比平常人更清透的眼睛,能看见生活的愁苦,体贴她?情?感,眼尾眉梢含一点情?,她?就这?么沉溺进去。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最后一次注视彼此的眼睛。
紧挨的心脏,混杂的心跳。
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靳宴舟抵住她?额头,两只手紧扣住她?肩头,这?个拥抱好?像要将她?压进身体每一寸。
他声音很沙哑,像吞了无数块碎冰,只有如此,才能堪堪维系沉着与镇静。
“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好?。”
“别?误入歧途,就像误入我。”靳宴舟注视着她?,他的声音隐忍,“抱歉,没能保护好?你——流言、非议还有令你伤心。”
钟意在这?一刻泣不成声。
她?擦掉眼泪,大大方方看着他笑,“你也太小瞧我了,没遇见你之?前我也好?好?的。”
“我从来没有看不清路的时候。”
钟意语气低下来:“靳宴舟。”
“你是我唯一的迷障。”
“不要把责任总揽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有你,我不必要为生计发愁、做什么事情?都好?像有底气,你带着我看见了很多我企及一生都没法看见的风景,我想——”
钟意深深闭上?眼睛:“你不是我的歧途,你是我的理想国?,也是我的乌托邦。”
“我今天走出去,是因为我们都有各自前行的路要走,我不想看着你为我背弃家族丢下苦心经营的公司,也不想放弃自己,为一个男人守在原地?。”
倘若我们要错过,那一定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靳宴舟喉结滚了下,她?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叫他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好?留。
他又能用?什么理由强留她?在身边呢?
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游戏规则,无论开始或结束,都是他将漂亮话先说在了前头。
今时今日,要怪就怪他辨别?不了自己的心,轻狂地?蔑视一切的爱。
靳宴舟垂下手,为她?让出空间。
钟意提起箱子准备走,她?一双眼睛哭过如水洗涤,通透明亮,有一股永远不服输的韧劲。
“意意。”
靳宴舟还是唤住她?,最后一声他唤的格外缱绻,钟意停下脚步,无论是分别?还是相?遇,她?的心跳总是不由自主因为这?个男人而?跳动。
这?是她?深深爱过的男人,跨过了一整个青春热恋,排除万难也想要走到他身边的男人。
日光渐渐爬上?城市上?沿,踏出这?里,这?城市再?也没有令她?眷恋的地?方。
钟意眼眶蓦然酸涨起来。
靳宴舟慢慢走到她?身前。
他取下腕骨间的沉香著穿,两指捏住她?手腕,将这?串佛珠缠了两圈绕在她?手腕上?。
他最后对她?叮咛,犹如一个温柔缱绻的情?人。
“漫漫长路并非坦途,崎岖前途并非皆能如愿。但是钟意——”
“靳宴舟还是祝你一生平顺,喜乐无忧。”
靳宴舟松开了手,极短暂的触碰,临走前还不忘为她?添上?一件灰色大衣。
这?是京市最冷的一个月,寒风裹挟着碎雪,空气里像是带着刀片,呼吸一口就好?像在被凌迟。
钟意缓慢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她?固执地?往前走,不许自己有一次回头。
一路走来,她?也没什么后悔。
人生就活那么几个时刻,她?有过那几个时刻,就不会觉得遗憾。
-
靳宴舟站在廊下静静目视她?离开。
雪落满檐角,院前那一株新栽的桂花树刚抽了枝条,大雪压垮树干,院子里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沉默着看着雪地?里那道瘦削笔直的身体渐渐缩小成一个影子,直至身形模糊,轮廓消失。
有人劝他:“要是喜欢就留在身边,靳家想要困住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姑娘何其简单。”
“靳公子真不留了?”
风雪撒了半边窗,靳宴舟背过手静静注视着窗外。
他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也是风雪交加的一片天,他搭靠在车里点烟,雾蓝色的火光亮起,抬眸看见了她?。
她?当时拎着行李箱毫不留情?地?就往前走,眼泪控制不住掉下来,就算哭也是挺直腰板,满身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倔强劲。
靳宴舟轻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转瞬即逝,融入沉沉雪色中。
他如往常打?开烟盒,烟头在手上?转了一圈,身边人识趣为他点上?火。
声色犬马的人间,他再?度有了索然无味的滋味。
靳宴舟干脆扔了烟,一柄长伞撑住半边风雪。
他的声音清冷掷下:“不留了。”
-
钟意回了学校,恰逢今年新校区建成,学校拟调一部分专业去新校区。 她?毫不犹豫交了申请书。
她?回头站在学校布告栏前,光荣榜上?的姓名耀眼而?夺目,不知不觉她?好?像离开这?种?日子很久,她?像一直飞往窗外的鸟,被人间的浮华短暂的迷住了眼睛。
但好?在,她?还有回头的机会。
跟着做项目的导师很遗憾的告诉她?省级大创的申请不予批复,钟意的心情?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她?和老师说,“没关系,我可以继续改,申请下一年的。”
经此一次,她?的心像走过一生一样平静,也终于明白?世事并非渴求就能如愿。
被绑架的那一晚上?,钟意的脑海里想过的唯一想法不是为什么,而?是怨怪命运,为何命运轻而?易举拿捏她?,叫她?一步也不能由心走。
她?想要呆在靳宴舟身边,想要和他走过岁月剩下的每一天。 可是她?不能,她?没有堂堂正正走到他身边的资本,任何一个人都能将她?踩在脚下决定她?的命运。
这?种?无力深深折磨住她?,就在那个夜晚,狂风暴雨里她?的心却像冰水一样平静。
她?听见了那句她?渴求的“我爱你”,在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不要做这?个男人的菟丝花,要走出去,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从学校走了一圈,钟意又绕回了梵山寺。
她?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想要来这?儿,也许是为了把记忆里的地?方都再?走过一遍。
她?至今仍然还记得靳宴舟带她?来这?儿的时候,她?从心里不由自主升腾起的喜悦和惊讶。
那个时候她?真的幼稚地?相?信他们会有永远。
但是他们不会有。
理智一旦越过感情?,什么局势都能分析清楚。
钟意自嘲笑了一声,她?低头凝视着手腕上?松松垮垮的沉香佛珠。
这?串佛珠像他的主人一样,沉稳内敛,沉香的气息厚重,却让人无法忽视。
章夫人的墓碑中在这?儿静静的矗立。
像一个既定的命运,是海岸线前的最后一块警示碑。
钟意把那串沉香珠轻轻放在了章夫人墓碑前。
她?又听见了梵山寺的钟声激荡。
一声又一声。
像是再?叩问她?的心。
“靳宴舟。”
“那就祝你往后一切都好?。”
第55章
钟意搬到了赵西雾那?儿。
她姑姑前段时间搬回了老家, 房间里刚好空出?一张床,在京市的最后一年冬,他们相?互依偎着。
房间又湿又冷, 没有空调,他们又舍不得开取暖器,干脆去楼下超市买了两个热水袋,灌上热水塞进被窝,整个人恨不得连脸都塞进去。
过?了一会, 赵西雾慢慢探出?头来,问她, “你要我安慰你不?”
“安慰我什么?衣柜里塞不下的名牌包包, 招招手就有的各种实习, 这一年我拥有的财富比大部分人一声?所拥有的还要多, 我有什么可值得别人安慰的。”
“这么想的话?, 你还赚了呢。”
“不过?,那?些包包首饰你不都没带走……”赵西雾从被窝里伸出?手,摆出?一个举杯的姿势,“那?就为你逝去的爱情而干杯。”
“爱情,是人的生命中最可贵的财富。所以不管怎么说, 今天如果你要我安慰你, 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钟意为这话?发笑,她面对面看?向赵西雾,“西雾,你从前可是视爱情如粪土,妥妥的唯金钱主义者。”
“那?个时候缺钱嘛, 现在我姑姑的病稳定下来了,我觉得好像也不是非要那?么多钱, 和喜欢的人在小城市买一个房子,两个人一起攒齐首付,努力工作?还上每个月的贷款,这样?的生活好像也很美好。”
赵西雾捏着被角开口:“我打算把剩下的钱捐给福利院,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和梁孟泽说我以前的事情,我觉得我大概是做错了事,但是没有能够重?来的机会,所以每一次见面都会有惴惴不安的感觉。”
“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时机和他坦诚?”
“要吧。”钟意说,“我觉得两个人要决定走下去,就把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省的后面感情深了拉扯不开。”
赵西雾神色苦恼起来:“那?我要什么时候和他说?”
“感情到了脑子一热就能说出?去了,赵西雾,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情感顾问了?”
钟意摆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刚失恋,停止你的撒狗粮行为。”
赵西雾开心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