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钟意 第81章

作者:甜葵 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言情

  今天是靳老爷子大寿,凑了一桌人?在?这儿玩,几个小辈挨不过?,都跑出来打露天台球。  靳宴舟靠坐在?最里面长廊座椅上,他穿一件样式休闲的卫衣,鼻梁上架一副黑色墨镜,两指夹着一根烟,松松垮垮抽着。

  外面攒聚的都是玩了不少年的兄弟朋友,见他懒洋洋地窝在?里面,都进来喊他出去。

  靳宴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

  周方泽在?外面笑了声:“宴舟这几年和我们愈发生疏了,什么聚会都不肯来玩。”

  “是不是兄弟们这几年都成了婚,就?你一个孤家寡人?,你不好意思来?”周方泽促狭道,“你今年三十有几了吧,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认识不少好医生。”

  靳宴舟一个打火机扔过?去,周方泽笑嘻嘻收住话题,他们另外一个朋友接着搭话说,“你懂什么,无?爱一身轻,谁不看?看?宴舟这两年生意做多大。”

  “前?两天我爸提到你还夸,听说你爸公司开姑苏那去了?怎么,那有发展前?景?”

  周方泽跟着说:“要有什么赚钱路子,带着哥们一起啊。”

  靳宴舟低笑一声,他摘下?墨镜扔到一边,慢条斯理?拿了根球杆,走到周方泽身边的时候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问,“听说你过?两天去姑苏上任?”

  周方泽说了句“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结了婚,要有份正经差事,家里老爷子亲自送他过?去的,想拒绝都没?机会。

  靳宴舟心说真巧了。

  他偏头靠过?去说:“跟你提个人?——多照顾点。”

  周方泽听了那名,瞳孔赫然瞪大,摆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刚结婚……”

  靳宴舟转了下?球杆,不轻不重在?他小臂上磕了下?,睨他一眼嗤笑道,“想什么呢,那是我女?人?。”

  周方泽一下?愣在?原地。

  然而令他更?震惊的场景还在?后面。

  用饭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一桌,这一年催婚的浪潮好似过?去,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成家立业,余下?的两个没?成婚的,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邵禹丞带了邵一航过?来,小孩子嘴巴甜会讨人?喜欢,话题一下?就?从他结婚的事情转到了邵一航以?后上什么学校。

  靳长鸣坐在?主?桌止不住叹气。

  邵家这个虽然浑了点,但好歹家里有两个孩子,香火断不掉。

  再看?看?自家的,端的是一副清冷矜贵的好好公子模样,实际上做事比邵家这位还要浑。你要同他说教?,他只答好,姿态懒散随意,一看?就?没?把话放心上。

  靳长鸣忍不住沉声问:“宴舟,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些年辛苦挣来的,难道你甘心家业就?这么在?你手上断掉吗?”

  “要不我捐给福利院,就?当给你积点善德?”

  “你!”靳长鸣被他气的说不出来话,碍于外人?在?场,他端一杯茶重重喝下?去,开始同他讲道理?。

  “我知道你还怨恨从前?的事情,那我这回索性和你说明白。你我是父子,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靳宴舟撩起眼皮看?过?去。

  “你猜我这些年为什么放心让你在?外头胡作?非为?你和那女?孩子分手,其实不过?也是做了和我当年一样的选择罢了。”

  靳长鸣说:“我也有显赫家世,不过?一朝破产流落香港。当年我公司面临窘境,你母亲娘家不肯为我周转。当时形势于我只有两条路,要么身败名裂变成老赖,要么另攀高枝飞黄腾达。你是我儿子,看?局势比我还要冷静清晰。当初我只是略施惩戒,你就?立马能明白形势不利。”  “你要和她厮守终身,我不会动你,但想要叫个姑娘在?这儿混不下?去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枝意对?你紧咬不放,公司的权力你手里揽着但并不上心,你根本没?资历抗衡,所以?你毫不犹豫舍弃掉她,于你于她,这个选择都是最有利的选项。”

  说到最后,靳长鸣已经被自己这套理?论折服。

  他又添了一杯茶,好似宽宏大量道,“只要你娶个正经太太在?家里压住,你和她的事,往后我不再管。靳家这几年树大招风,根基又不稳,需要一张保驾护航的底牌。”

  话说到这个地步,算是都说敞亮了。

  靳宴舟兀自冷笑一声,他情绪内敛没?叫手边的人?察觉,坐他身侧的靳长鸣却清楚看?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色。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不是要你同时辜负两个女?人?。不要把自私自利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而且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

  “太冷静太理?智,是无?法得到爱的。”

  靳宴舟面色无?波,说完这句话就?走。

  几位叔伯拦住他,轮流要给他做思想工作?。

  靳宴舟嗤笑一声,他睥睨往下?看?,姿态高傲。

  “前?两年你们就?定不下?我的婚事,现在?你们觉得自己能左右的了我吗?”

  靳长鸣气的一个茶杯摔过?去,上好的青花瓷,掷地声音清脆。

  在?场宾客纷纷侧目,靳宴舟面不改色跨过?去,径直走向门外。

  靳宴舟开车驶上了京苏高速,这个月走这段路太勤,这条线路几乎要比他回家的路线还要让他印象深刻。

  他把车停在?了钟意家的那条街上。

  这条街是老街,入了夜就?是僻静,过?往的车辆稀少,路两旁的路灯笔直打下?来,连空气中微小的浮沉都能看?清楚。

  钟家门廊下?还挂着白布灯笼,远远望过?去凄清一片,靳宴舟摇下?半盏车窗看?过?去,彷佛看?见一个小小的人?走出来,穿一件浅绿色的碎花裙,她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就?算是哭,也要扬起细长的脖颈看?向他。

  靳宴舟想起他们第一回 见面的情景了。

  那是他人?生至暗时刻,他身上压着两条血淋淋的人?命。那一天他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抱着赎罪的想法来资助她上学。

  他要她走向世界,是因为他生来没?有自由?,囿于权力的病态牢笼难以?挣扎。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最后会将世界带到他面前?。

  无?言的深夜里,靳宴舟低低笑了一声,他打算用一支雪茄消解长夜漫漫,车内点烟器被摁下?的那一瞬间,靳宴舟彷佛看?见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下?意识抬头,在?一片微薄的火光里渐渐看?清来人?的脸。

  钟意来找他了。

  这一生里走马观花,他为许多人?织过?一场浮金迷幻的繁华梦,然而在?此刻,在?钟意缓缓朝他走过?来的这一刻,靳宴舟好似坠入自己的浮金梦。

  他笑起来有让人?心跳顿挫的感觉。

  “意意,你来了。”

第66章

  这片空气要比京市好很多, 路两边栽着栀子花,花期已经到了最末,香味却还很沁人?。

  靳宴舟夹着烟的手顿了下。

  很快听见耳边一道嗔怒:“靳宴舟, 你又抽烟。”

  那些熟悉的记忆又重新席卷心?头,靳宴舟伸手掐灭了烟,温和道,“好,以后?都不抽了。”

  “我哪管的住你以后??”钟意睨他一眼, 她穿一身轻薄的碎花裙,长发已到肩膀, 站在枝繁叶茂的栀子花前美?得惊心?动魄。

  “我只是怕你熏了我的花。”

  靳宴舟只纵容地笑着, 钟意时?常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的一双眼睛。

  他像一首隐晦的诗, 具象的含义无法?表述, 只好宽泛地说像一场海。

  这场海有风雨渐止的温柔浮浪, 而她是朝他靠近的唯一孤岛。

  靳宴舟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他轻声问,“怎么下来了,是睡不着吗?”

  钟意目光淡淡看向?他, 却是说, “你公司的文件寄到我家里了。”

  靳宴舟恍然大悟:“一定是程绪宁会错意。”

  程绪宁会错什么意了呢?

  一周的行程他往这儿跑了五天,到最后?亲信秘书找不到人?,只要央程绪宁打电话过来问钟意。

  钟意在家里接完程绪宁电话,她从老旧的藤椅起身,往楼下略微一望, 就看见靳宴舟的车停在下面,车前大灯亮着, 他的面孔隐在半壁窗户的晦暗里,抽烟的动作娴熟慵懒。

  那一刻,无论再如何竭力,她都难抑心?潮澎湃。

  “程绪宁说你明早十点要开会,京市到这儿开车两个半小时?车程,你明早七点就要起床。”

  靳宴舟淡淡嗯了一声,他抬起眸,掺杂着星星点点笑意问,“你这是要收留我一晚吗?”

  “礼尚往来,不用太客气。”

  钟意有意将距离划分?清楚,她轻声开口,“纵然没了相爱的情分?,但你在我心?里始终有很重的份量。我很感谢你资助我上学,领着我一路向?前走,我始终是对你心?存感激,而不是怨恨不甘。一段感情要走到最后?总是有点命运的造化在,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

  “所以你要是来,我会欢迎你。”

  钟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逐渐低了下去?,她微微蹲下身,和车里的靳宴舟视线齐平。

  语气稍显无奈:“不要总守在我家楼下了。”

  “意意,你这算的可就太分?明了。”

  靳宴舟懒散笑一下,他推开车门走下来,盛夏的蝉鸣声嘈杂,他置身于这一片夏夜里却是独一份的温凉。

  “不是睡不着么?”

  “兴许你哪天出来了就能看见——”靳宴舟拍了一下车头,声音又低又哑,“我这儿为?你亮着灯呢,意意。”

  钟意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问,“亮着灯做什么。”

  靳宴舟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

  他笑意沉下来,清冷的气息缠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掌靠过去?压住她后?背,他声线就抵在她耳畔。

  “怕你哭,要哭的时?候可以靠着我。”

  钟意的眼泪顷刻就落下来,

  故人?故景,这个她连幻想都不曾敢有的画面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倘若她与靳宴舟真能有个以后?,那她一定要牵着他的手告诉钟奶奶,他和高门大院里那些纨绔子弟都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要温柔,也比任何人?都要爱护她。

  可是这样的场景不会再有,来商量卖房的中介来了一波又一波,可是钟意就是不肯退让,她固执地想要守住最后?一点记忆。

  到最后?靳宴舟轻轻拍着她后?背,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安静地让她把情绪发泄。

  在钟奶奶去?世?的这么多天,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在劝她,他们要她“不要哭”,“要坚强”,但只有靳宴舟,自始至终只有他看穿她的脆弱,只有他会和她说要尽情哭,不开心?就要说出来,没什么比自己?还重要。

  钟意伏在他肩头无声的哭泣,风会带走她所有的哭声,在夜晚,她只需要依偎在这个男人?的肩头,将脆弱全都展露。

  “其实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我还不需要你给我个答案。”靳宴舟低声说,“顺其自然,至于你说的命运,我来抗争。”

  男人?的承诺好像一柄剑,稳稳当当立在一片霜寒冷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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