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盛淅:“……”
盛淅眉头敏锐地一皱:“你怎么挺惋惜的?”
余思归沉默三秒,斩钉截铁地:“错觉。”
盛淅,十分狐疑……
归归愤懑地心?想果然得找个机会鲨了?你——她心?底实在不愿意与他产生过深的纠葛,被打乱了?第二次计划,只觉有种不可控的风险。
和人产生纠葛是危险的,思归想。
而依赖也是同样。
车平稳行驶,风吹过麦田,稻穗翠绿,也离高复班越来越近。
“我会想你的。”
他忽然说。
归归每一个字都?懂,沉默好久,非常轻地“嗯”了?声?。
“我下周再来看你。”
他又说。
归归无法应对这个场面,像是被戳中了?想哭的点,拼命忍着,强撑着说:“你不……不要来。”
“我下周不放假。”她道。
和人产生羁绊,是要冒着落泪的风险的。她想。
“我知道。”盛淅说。
然后盛淅看着她,说:
“但我下周还会来看你。”
“我是不能出校门?的哦?”归归只觉自己?嗓子发?干,“你还有军训,每天光训练都?要累坏了?,觉可能都?不够睡……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
盛少爷则问?:“你们下周五总有时?间吧?”
心?中有一个角落的野草在疯长。
——思归想。
犹如雨后春末夏初的田野。
龟龟特别想哭,却决定狠下心?,不给自己?任何产生希望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好好学习的。”
盛淅笑了?起来:“——肯定不妨碍你上自习。”
“……”
少爷温文地说:“我是这么想的,你出得来就稍微多呆一会儿,出不来我们就隔着栅栏看一看。”
与人产生羁绊,是要冒着落泪的风险的。
十六七岁时?的余思归勇敢、强大,她并不怕落泪,也不怕受伤。她在十六岁那年知道了?自己?喜欢盛淅,付出的每一分喜欢都?真?实且毫无悔意,因此转头就走的时?候,她也走得毫无留恋。
但如今,十八岁的思归已?经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人,浑身伤痕累累,几乎连喘气?都?困难。
这样体无完肤的人,如何承受又一次“失去”?
而最简单的,不必失去的方法,就是不去踏出那一步。 余思归只怕心?脏又被他人捏在手里,生杀的大权让渡给他,令他从此予杀予夺。
她想拒绝——
“我下周会来。”
盛淅道。
过了?会儿,盛淅又认真?地说:
“——下下周还会来。”
-
——你怎么这么自私呢?归归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泪。
自私的鬼东西。
学生时?代的「喜欢」,明明是很脆弱的。
不如说「喜欢」两个字本身,就已?经足够脆弱。
人与人之间好像从来都?没?什么不得不。时?代滚滚向前,岁月裹挟着人不断老去。距离能杀了?所有「喜欢」,而崭新的、漂亮的人也能杀了?它。喜欢会湮没?在时?间之中,褪色至无人能辨识,最后会变成同学聚会上的一句笑谈,少年时?代日?记的一页注脚。
思归觉出,自己?的泪水在不受控制地滚落。
十年二十年后,盛淅你会怎么看待今天?你会后悔吗?
但如果你后悔了?,你会把我置于什么境地?你想过哪怕一次没?有?
但开口时?,余思归却只剩颤抖。
“你随便。”
思归竭力压抑着哭腔。
你最好不要来。你的临时?起意,一时?新奇,突发?奇想——我管他是什么,反正我不会承受半分。所以不要让我觉得每个周五下午我都?会看见你,不要让我觉得你会在相同的时?间到来。不要让我在周五的三点半开始雀跃。不要让我产生希望。
「希望」这两个字太奢侈,你送我我都?不敢要。
而盛少爷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时?有种年少的蓬勃。
“那好。”
他说。
然后他笑着说:
“因为碰巧我很想见你。”
-
余思归拖着行李箱,消失在那所高中门?后。
小县城尘土飞扬,盛淅目送着她走,直到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为止——他回到出租车上时?,出租车司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哥,”司机回头看着他,“现?在回火车站?”
盛淅应了?声?,看了?下腕上的表,漫不经心?道:“四点半的动车,麻烦师傅了?。”
司机倒车,问?:“你是大一刚开学?”
“是。”盛淅道。
他回答时?,不受控制地望着那校门?。
“……那小姑娘复读了??”司机忍不住八卦地问?,“小哥你是在外地上的大学对吧?”
这话一出,盛淅明显冷淡了?点,道:“是。”
一句话就会让人明白他是出于一丁点涵养才搭理对方。
有种难言的、毫不收敛的距离感。
“……”
司机忍了?忍,但终究是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下周小姑娘都?说她不放假了?,小哥你真?的还来?”
这问?题一经询问?,盛淅再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冷冷望着前头的司机——少爷架子端得极高,让人害怕。
那眼?神,毫不夸张地说,令人如芒在背,多少有点想逃。
司机:“……”
——他以那眼?神,望了?司机足足十秒钟。
而后这位大学生目光一敛,言简意赅又不失最基础的礼貌,冷淡回答:
“是。”
司机大叔发?誓,他这辈子,没?接过更令人后悔的单……
师傅这下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继续问?,只闷头开车,沿着原路返回。
而通过跨海大桥时?,大学生忽然开了?口。
“我必须来。”
司机师傅一愣,自后视镜看他,发?觉他并没?看自己?,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那后生目光瞥着窗外,硬挺线条被阳光淋着,像是化入岁月中。
“……非来不可。”
他说。
-
出租车到火车站时?,其实不太到四点。
他买的是五点多的车票,检票上车绰绰有余。
大约是返校季的缘故,火车站里人格外多,人山人海的,司机按平打表机,一扯小票——人民币五百八十六整,是非常罕见的大额单子。他刚要提出还得有高速公路费——
那青年留了?沓钞票,平淡地说:“不用找了?。”
——那是他本能里的漠然与傲气?。
那沓钱挺厚,师傅见多识广,一摸就知道那年轻人多给了?不少,
师傅犯了?嘀咕,又看看那个从后备箱取行李的高个青年,女孩不在时?,他的气?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算是奇观。他想。
-
……
复读的条件,不可谓不艰苦。
余思归只觉自己?生命力和战斗力都?挺顽强——毕竟已?经完全适应了?复读生活,她在人山人海的公用卫生间里抢到了?个水龙头,洗漱完毕,心?里诅咒了?上厕所不冲留着吓人的混蛋女的……和必须跟拉屎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宿舍生活十万句,然后回到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