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嗯。”盛淅说,“签名字。”
“……”
然?后他俯身,在思归唇上轻轻一啄,高挺鼻梁在她鼻尖轻轻磨蹭,
龟龟被他蛊得七荤八素:“好、好……吧。”
冬日夕阳干燥暖黄,穿过挡风玻璃。
盛淅笑了起来。
归归总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低头瞅瞅自己被盛少爷写?上字的胳膊;盛淅心情?极佳,把那条山茶粉的山羊绒围巾围在归归脖子上,开车门,去后备箱给小?同桌拿行李。
外面北风呼呼地刮着,归归用余光瞥他,看见他袖口露出?自己写?的“下周见”,过了会儿?,痛苦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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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说话相当算话。
第?二?个星期,他果然?回来了。
那记号笔质量很好,一旦写?上字,正好一周都洗不掉,思归在学校里一卷袖子就?会看到姓盛的混球写?在自己身上的大字儿?,“下周见”三个遒劲的字体,但每次看到都觉得脸红耳热,十?分莫名。
周五晚上回家后,余思归用沐浴液和热水洗干净胳膊,出?去扒拉少爷的袖子看,发现他胳膊上也还有淡淡一层。
“你故意的吧?”龟龟瞅瞅自己小?臂,问?。
盛大少爷疲倦道:“肯定是故意的啊,总不能?是无心写?上去的吧?”
“……”
余思归一下感受到了自身语言能?力的极限,挫败地说:“我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姓盛的混蛋一摊手,表达了个发自内心的不懂你在说啥,拎着浴巾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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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会说起其?他同学的情?况。
一中这届去北京的同学之间有点联系,清北历届校友还单独拉了个群,盛淅与前扛把子沈泽关系还成?,两人偶尔约着去打个球吃个饭或者互换资源——盛淅去北大听讲座吃饭时,还用他的学生卡。
“你还记得他女朋友吗?”盛淅问?。
那是年关将至的一个周末,盛淅正开着车,送她返校。
思归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说:“记得。我高三的时候还专门打听过,那个女孩子最后出?国去学艺术了。”
余思归仍记得自己高一时曾给她撑过一次伞。十?六岁那年,归归曾和她打过照面,那时她甚至反省过自己——那女孩是个认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梦想家。
“……”
盛少爷安静片刻,找碴儿?道: “你打听她不打听我?”
又找茬是吧,你就?是缺关注,思归腹诽,心想我凭什么要打听你,你谁啊别把自己当根葱……而盛少爷把没事找事写?在脸上,说:“我就?是高中的时候对你太好了——不过你那消息确实没错,他女朋友现在的确在芝加哥,说这个寒假她回不来的。”
余思归愣住了,问?:“他俩现在还在一起吗?”
“……”
这一问?捅了马蜂窝。
盛少爷眉毛更?深地拧了起来:“我们也还在一起啊。”
那模样,极为不满,而且斤斤计较。
女孩子长叹口气:“也对。”
思归看着窗外。
远处冬日骄阳洒在塑料大棚上,大树在北风中颤抖。返校的这条高速公路她和盛淅走?了不知多少遍。他们两人似乎永远在路上。
“……异国恋好难的。”归归物伤其?类道,“他们俩隔这么远,也太辛苦了吧。”
思归说完,盛淅许久没说话,然?后缓缓道:
“感情?的难度其?实不在距离。”
思归抬起头看着他。
盛淅目视前方,开着车,阳光落在他的指上。
“我总觉得……”
归归开口。
她想了很久,又道:“我们这样子。其?实有点像爸爸妈妈那个时候的感情?。”
盛淅嗯了声,示意她讲。
“从前慢。”
余思归发着呆说:
“……像他们写?一封信,寄给彼此,那封信会在路上走?很久……钢笔水写?的挂号信投进大学收发室,当然?回信也要等很久,但等待回信的每一天都是甜蜜的。我莫名地就?是这么觉得。”
然?后余思归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的时间过得比你慢吧。”
盛淅以余光看着归老师,半晌哧地一笑。
……
余思归下车时都还没回过味儿?来,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被忽悠了,居然?又欠下了要写?给盛淅的一封信。
她手腕内侧多出?了三个字:
「下周见。」
而那个即将跨过千里回北京的人,胳膊内侧也多了思归写?上去的三个字。
只不过余思归写?的时候,十?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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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的周末,是盛少爷过年前最后的,能?和她一起过的闲暇时间。
那个周之后,他就?要考完大学第?一场期末考试,直接回上海了。
也是那个周的周末,归归被他忽悠着,写?了一封装在信封里的情?书。
“真的没问?题吗?”盛淅晃了晃那雪白的信封,问?。
“没有问?题。”
思归忍着还没分开就?已快让她无法承受的孤独感,下定了决心,说:
“你放心回去玩就?行。就?当给自己放一个假。”
盛淅盯着她,目光有种奇异的沉静。
他看了一会儿?,不置一词地哂道:“那就?行。”
于是盛淅考完试回了上海。
上海的冬天虽然?挺冷,但温度总归在零上,而且没有北京那种尖刀割肉的北风。
他发来的照片中,他穿出?门的大衣也比在北京单薄——他在北京入乡随俗地穿了羽绒服,但是按他的话说,上海的冷“是羽绒服挡不住的”。 余思归无法想象万能?的鹅绒极寒羽绒怎么才?能?败下阵来。
于是盛淅笑眯眯地说,以后带你来玩。
他家住的地方挺繁华,出?门总是很方便。但余思归这辈子没往上海钻过,少爷说了地点在哪也记不住——徐家汇和陆家嘴听上去,至少在思归这儿?,差别不大。
但是因为盛淅现在就?在那儿?,余思归也平白生出?一些归属感来。
「以后」。
将来会是怎样的呢?
然?后,那是思归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向往「将来」。
……
盛淅放了寒假后,似乎玩得还挺高兴。
他虽不习惯与人交心,但并不缺朋友,和朋友约在外面打球锻炼,此外还有同学聚会,他爷爷奶奶也回了上海呆着——他每天晚上仍旧和余思归打电话,拜此所赐,思归听见过他爸妈和爷爷奶奶所有人的声音,某次可能?也听见了他外公外婆的。
“还打电话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遥遥响起。
“还是小?余?”
电话中的小?余傻了一下,盛淅道:“是。”
他爸道:“你俩都早点睡,别拉着人说话耽误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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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老师放假比少爷晚了整整两个星期,考完期末后还硬生生上了一个周的复习课。
教育局的补课规定,对地级市向来鞭长莫及,有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豪迈。
……怪不得市区高考时常被下面的县市剃光头,根本不是教育资源的问?题,是人家真的在拼命。
“不要复读。”龟龟含泪说,“身体真的吃不消。”
刘佳宁憋着笑:“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反正忍忍就?过去了,都最后一个学期啦。”
思归几乎数着指头过日子:“不到一个学期!还有四个月!”
她说完,忽然?愣了一下。
四个月。
——原来回顾高三时,只有那么短。
但却又那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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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认为,那甚至不能?算寒假。
国庆假都放八天,寒假才?放七天?磕碜谁呢——少侮辱寒假俩字,思归十?分愤怒,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个假期越短越好。
长了反而容易生事端。
余思归直到腊月二?十?八才?放下假来,那天,她一个人坐大巴车回了家。
市里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海风阵阵,大海万里冰封,海鸥顶着铅色长风,在冰的浪潮上疾掠而过。
街上大街小?巷几乎都要关门,主城区的超市有几家不放假的,但老城区自带一股慵懒的市井气息,一到年关,超市和小?食店就?会关得一家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