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思归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里丢人,痛苦到五内翻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龟龟坐在餐桌旁写作业,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难过,过了会儿抬头看向?在厨房忙着搞玉米窝窝头的妈妈,单刀直入:“早恋真的影响学习吗?”
柳教授竭力将玉米面捏成坨坨,说:“没太觉得?。”
她闺女望着自批自改,一水儿通红大对号的提升加强卷,若有所思点点头:“确实。”
妈妈并不追问,一心只搞自己的窝窝头,思归人生头一次这么喜欢妈妈这种成年人的漠不关心,低下头做卷子。
三分?钟后。
归老师开始嘎叽嘎叽磨牙:“可恶,我难道很好玩吗?”
柳敏自散如一盘沙、这辈子不打算聚拢成团的玉米面糊里抬头,看向?被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女,冷静道:“不好玩。”
思归气呼呼拿笔,嗯了声,把卷子收了,刚要开口问下一个问题——
柳敏冷静道:“囡囡,想?不想?玩游戏?”
余思归立即欢呼一声,跑去?把自己的switch拿出来畅游海拉鲁大陆,游戏机里传来铛铛的钟声及风吹过草野的声音,三分?钟后,余思归痛苦地再度开口:
“我像小玩具吗?”
思归妈:“……”
“不像。”思归妈说,“宝宝,你这样很好,妈妈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你改变自己——但是,能不能这样,咱俩打个商量,你不要说话,让妈妈专心和玉米面玩一会儿?”
余思归:“可玉米面说它不想?和你玩。” “……”
思归妈愤怒一甩手?套,大步走向?闺女:“我立刻把你这只只会吃饭烦人的破玩具扔了!”
……
三分?钟后。
归归被扫地出门,扫在家门口长凳上,紧挨着垃圾桶,抱着自己的红蓝游戏机,恶毒地心想?柳女士你做得?出个屁窝窝头……以你的厨艺顶多做个屎屎。
而我,还要被迫吃你做的屎屎。
归归忍着阳光直射玩游戏,趿着人字拖,她感冒好后其实经?常被踢出来晒太阳,说宅得?太过,要增强体?质。
盛夏中午,整条长巷蝉鸣不绝,远处传来小面包车的倒车与嗡鸣。
思归起初不以为意,但面包车停在了她们家门前,一个中年配送员下了车,稍微愣了下,问门口的姑娘家:“这是余思归家吗?”
归归说:“我就是。”
配送的中年男人哦了声,从后座拿了束花下来,那束花以鹅黄丝带扎着,并不大,却是新鲜的、甚至是带着朝露的。
“签收下。”
配送员道,拨了下包着花束的塑料纸:“花是没有磕碰的。”
“好、好的……”余思归无所适从道。
思归十?六年人生收了数不清次数的外卖,却是头一回收到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花束抱在怀中。
是一束橘黄得?如阳光的向?日葵和含苞欲放的白洋桔梗。
“……”
上以回形针别着张贺卡,写了「平安喜乐」。
思归:“……”
并不是同桌的字迹。
但这是他?送的。
再不做第二人选,就是他?。
——那个生来衔着金汤匙、被教养在常人难以企及之处的、高不可攀的大少爷。
烈日下,送完花的面包车扬长而去?,车屁股留下股烟。
思归呆呆看着怀里的、庆贺她大病初愈的、她十?六年人生第一次收到的花束和贺卡,呆立在太阳下,过了一小会儿,耳朵与眼梢一并红了起来。
「第一次」。
怎么这么蛮横啊,思归看着花骨朵心道,你一定要抢走我这么多第一次吗?
……已经?被抢走了人生第一次牵手?。被抢走了第一次心动。
头一回被人带着寻上门去?复仇。晚上偷偷溜出去?在田埂上聊天。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星辰。
被抢走了初恋,还有人生第一次心碎。
——现在连我人生第一次收花,都?被你抢走了。
本来这个是打算留给别的男孩子的。
盛夏时分?,余思归独自抱着那束花坐在家门外,看着那束洋桔梗,女孩子穿着小吊带趿着人字拖,眼神?落在那束花上时甚至带着湿润的、怀念的意味。
归归爱不释手?地抱着那束洋桔梗看了会儿,显然非常喜欢,而后站起来,搂着花走进太阳下——
——下一秒,残忍地把搂着的花塞进了垃圾桶。
怀念也好,贪恋也罢。
但再怎么喜欢,再怎么想?要,这也不是我的花。
我不会惦记自己配不上的东西。
-
……
刘佳宁的无尽高一升高二的辅导班,终于在七月末告一段落,暂时闲了下来。
整个先修班都?洋溢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如干脆大家一起携手?进地狱的气息,到了暑假赛跑气息格外明显,最狰狞的一位是团支书,寒假短短五十?六天,被她妈亲手?报了七个补习班,平均八天一个。
“七个。”宁仔恐惧地比了个七,“——七个!我在我那个小班课看到她,那叫一个形销骨立,他?妈的过了个暑假眉毛都?白了……”
余思归不太信:“不至于吧?咱们高二总共六门课她怎么能报七个辅导班?”
归归家客厅开着凉空调,茶几花瓶里几支蔫哒哒、即将寿终正寝的桔梗花。
刘佳宁到思归家来玩,带了一点行李过来,今晚与思归挤一张床。
柳敏端着两杯热腾玉米糊糊放在茶几上,刘佳宁不懂为什?么归仔家的待客饮料忽然变成了玉米糊这种稀饭,比出两个手?指头,道:
“她妈嫌她数学不好,给她报了俩。”
归老师震撼极了:“有病吧!!”
“谁知道呢,”宁仔摇摇头,“她妈的有病堪称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你也知道,咱班有病的家长哪是一两个?至今还有几个同学生活在家长的监控摄像头下呢。”
龟龟正在端着糊糊喝,差点喷了:“什?么?”
“监控啊,”宁仔莫名?道,“咱班长、还有教室前排有俩女生——我知道的就这仨人,但据说还有更多,卧室里他?爸妈安了监控,监督他?们学不学习。”
归老师大受震撼,手?里的玉米糊糊小杯子微微颤抖,片刻后呆呆地道:“图……图什?么呢?”
“——图他?们上好大学。”
柳教授插嘴,并冷冷警告闺女:“你这几天在家消停点,别瞎闹腾,要不然我当场给你报八个,让你当你们班暑假辅导班排面王。”
余思归委屈屈:“可我没有闹腾呀?”
“早上五点把我摇起床,哭着说妈妈人生好痛苦,我不想?长成大人;中午吃着饭吃到一半突然说要打倒所有资产阶级;晚上我听你房间里有动静跑去?看了一眼,你在那说梦话,态度非常凶恶。”柳敏甚至感到不解,“这还不叫闹腾?”
刘佳宁:“……”
思归呆呆的:“可是……”
“张嘴就是一句,”柳教授诚恳道,“孙子,我是你工人爷爷。”
刘佳宁说:“……”
宁仔心神?恍惚,不知如何应对自己朋友,看着桌上的玉米糊糊,定了定神?,转移话题问:“阿姨,今天怎么不是水,是这个糊……”
话音未落,思归妈托盘一收,消失在了天际。
龟龟小声解释:“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做玉米面窝头失败了。玉米面不粘,太散了,捏不出窝窝头,但是却泡了很多玉米面玉米碴,出于不能浪费的原则,我家已经?吃了……”
归老师尝试回忆,发现根本想?不起来,震惊总结:“总之,吃了很久玉米糊糊了。”
刘佳宁:“……”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刘佳宁诚恳说,“但……”
思归:“嗯?”
宁仔比了下桌上的《资本论》,又?示意了下讲危险梦话的人,言辞恳切地道:“虽然人类的醒脾是自由的,但我还是劝你去?看看医生。”
龟龟:“……”
归归含泪心想?这哪是我的错……然后被宁仔,很重?地拍了拍头。
……
刘佳宁其实来归老师家睡过许多次。
她俩算发小儿,每个寒暑假都?会互相睡上几个来回,早就熟门熟路,两人吃过晚饭在客厅高高兴兴地玩了很久游戏,思归妈暂时退居幕后,在自己卧室里给学生开起了远程组会。
思归和刘佳宁玩过游戏后,回到归老师房间一起看七月新番。
新的番剧颇为无聊,又?变成了各自玩手?机。
窗外刮着细风,玻璃隔绝暑气,室内空调徐徐吹过,屏幕上血口之蛇被一炮轰杀坠入深渊,思归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戳着键盘,在回复他?人的微信。
“给谁发消息呢?”宁仔脑袋一下探过来,“是谁!”
归归呆了一下,如实答道:“盛淅。”
然后很诚实地把屏幕拿给刘佳宁看,挺长的、而且还比较琐碎的聊天记录,但盛少爷那头似乎在忙,回复并不算及时。
刘佳宁似乎被震了下:“他?在做什?么?”
“他?回上海了,”余思归回答:“这几天不在。”
“你俩……”
刘佳宁抱着枕头眯起眼睛,“你们这对同桌,联系真的太频繁了。”
归归认真看着她,刘佳宁又?开玩笑似的道:“你俩真的没情?况吗?”
她问这话其实没想?得?到答案,答案其实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然而下一秒,思归却认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