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奈一
“你就那么喜欢宋宴辞啊。”他轻笑。
“啊,”顾念栖被直截了当的戳穿了心事,慌张的抬头看向他。
“太明显了,”沈亦航又换上了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样子,拍了拍顾念栖的肩膀,“那你可要抓紧了,他现在粉丝可不少。”
“唉,”顾念栖轻叹,“原本打算上了大学再跟他表白的,现在必须要提前到高考结束了。”
“是吗,那你要加油,”沈亦航笑容轻松,但很反常的拎起一旁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没等她就快步朝教室外走去,“我有点事,今天就不住校了,你早点回寝室休息,明天见。”
“这家伙,今天怎么那么奇怪。”顾念栖看他走的飞快,疑惑的摇摇头,她没想过他竟然不声不响的找到了宋宴辞。
那天的最后,宋宴辞将一个u盘递给了沈亦航,是他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顾念栖录的带和声版的伴奏,
其实本来以为不会用到的。
再然后,他独自一步步的,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对于顾念栖的那些几近可怕的占有欲,虽然一直在尽力的克制,不显露在表面,但总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事,悄无声息打消其他男生对她有所图谋的心思。
一直很顺利,她身边唯一的异性只有他,只有沈亦航是意外。
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离别的人,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幕,沈亦航来找他,亲口承认了那些传言之后,他更不知道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神态去跟她道别。
嫉妒,愤恨,心痛,无数种情绪暴风般呼啸着将他淹没,或许是自己太过自负,他理所当然的将她和自己的未来捆绑在了一起,就像他们从小到大都从未分开过的那样,
他最喜欢她,只喜欢她,却忘了她的心是自由的,
是会落在别人那里的,是不属于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会迫使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但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担心他会让她害怕,会破坏她喜欢的生活。
于是他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离她很远很远,还要被外力禁锢起来,这样他在想她的时候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跑去见她。
他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不打扰是他有且仅能做出的让步。
他记得她考试失利后哭的通红的眼眶,但每次都能被他用一个巧克力蛋糕恢复元气,他记得录节目前陪他收拾行李时,她一边希望他能被更多人看到,又一边担心真正出道后会很忙见不到面,就躲在一边偷偷哭。
他当时很幼稚的跟她拉钩,再一次跟她保证他会回来,和约定的那样一起上大学,让她安心等他。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成团出道,他的梦想并不是偶像歌手,而是原创音乐人。
他一直有很多想法,让大众倾听自己的表达,向世界输出自己的态度,这些都不能被拘泥于格式化的空间,这个节目只是他熟悉舞台的一个起点而已。
如果说之前他决定听从陈皖的话,找一家经纪公司签约,去海外当练习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在,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向来执着自由,却甘愿将自己送进牢笼。
那晚他独自走过和顾念栖走过很多遍的回家路。
一中到银河湾,二十五分钟。
月光皎洁,树影安静,数十载的回忆在脑海中飞速翻涌,每一帧都清晰,
而濡湿热意在月亮看不到的地方,一遍遍沾湿校服洁净又颓丧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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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顾锦程的工作转移到了欧洲,临走前将顾念栖托付给了奶奶照看。
奶奶家比较远,跟银河湾和一中都不在一个区,考虑到高三时间很紧,顾锦程原本想给她办转学,但顾念栖不愿意,于是就办理了住校,双休日和假期才回奶奶家住。
而在比赛前的那个周末,她无意间从奶奶和顾锦程的通话中得知,他出国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治病,具体什么病她不清楚,但听起来是在脑部,很严重很严重,但顾念栖学业正处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不想女儿被影响,就瞒着她独自出国去治疗。
既然他们有心瞒着,顾念栖心里再难过再崩溃,还是懂事的装出一副毫不知情,和以前一样活泼乐观的样子,见到宋宴辞就是她唯一的信念和支撑,他现在就是她唯一信任依赖可以倾诉的人。
也因此,她对那场让她忐忑的比赛日日期待,
而没想到期待落空。
她很狼狈的下了台,碰到匆忙赶来的沈亦航,她没心情问沈亦航怎么会来,也错过了他在看到她走下来时,背向身后的手里,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
沈亦航陪着顾念栖去了宋宴辞家,但是没有人在。直到周末过去,宋宴辞依旧没有来上学,顾念栖去他们班打听,才知道他竟然退学了。
“听说是签了韩国的公司,要去那边发展了。”女生激动的讲,“那可是韩国很厉害的公司,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宋宴辞就能男团出道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别人炫耀我是大明星的高中同学,想想就刺激!”
女生看着顾念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很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我也觉得很突然来着,他上周四晚自习突然回来的,把书都领好了,结果没想到突然又走了。”
“他上周四晚上来过学校?”
“是啊,但是第二天就没来上学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来了学校,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也没有来找她,还一声不响的退了学去了韩国。
顾念栖没有回去上课,而是躲到操场的一个角落,一遍遍的给宋宴辞打着电话,然而回应她的始终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亦航找到她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边拨着宋宴辞的电话,一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接啊,快点接电话啊,求你,”
“栖栖...”沈亦航看着她,满眼的不忍和心疼。
“他可能,可能是在飞机上,”顾念栖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让通红的眼眶愈发的惹眼,像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也可能是到了韩国所以我才打不通他电话的。等他有了信号一定会联系我的,一定会的!”
她不停的说着,泪水委屈的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了。”沈亦航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很轻的盖在她头上,“没人会看见的。”
顿时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怎么办,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沈亦航沉默着闭上眼,他或许知道宋宴辞选择离开的理由,有些后悔那天晚上应该直接跟他解释清楚,又或者……
但事已至此,就让他自私一回吧,至少从今往后顾念栖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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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市,宋宴辞挑了一个下午,和沈亦航约在了嘉木轩,一家会员制的高档茶楼。
沈亦航到的时候,宋宴辞已经坐在包间里了。
他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很好笑地挑了下眉,“真难得,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
宋宴辞目光掀起,“我希望你原原本本告诉我,这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别管我了,写的时候人哭没了
第41章 Chapter 41
◎他私心尚存,还想赌一把◎
告诉他一切。
沈亦航没说话, 就那么在椅背上靠着,手臂搭在深黑檀木桌的边沿,长指掂过面前的半盏茶, 也不喝, 就在指间辗转把玩,熨烫平整的衿贵西装挡不住他满身轻佻的痞, 没有额发遮挡的眉眼桀骜硬朗,但在茶室幽静的灯光下,竟然有些晦暗。
或许是宋宴辞这话问的突然,也或许是他一早便猜到他反常的邀约意欲何为, 此时正斟酌着措辞,
总之沉默了半晌, 他才开口,“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狭长的眼缓缓抬起,视线重心落在对面气息淡漠的男人身上,“不会是觉得知道了这些年发生的事, 你们的关系就可以恢复如初吧。”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宋宴辞语气没什么波澜, 很平静, 也很冷, “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在跟彼此的会面上浪费时间,所以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沈亦航不耐地低笑一声, 搁下茶盏,“自己弄丢的东西来找我要,凭什么。”
宋宴辞不答,深黑目光静默地注视着他, “那个U盘, 你没给她对吧。”
一句话让空气一时沉寂, 而暗埋的回忆却因为冷冽的嗓音瞬间叫嚣着破土翻涌,沈亦航片刻前还轻佻的眉目凝滞,喉结艰难滚动,却说不出话。
那天知道后,宋宴辞专门去了解了焦虑惊恐这种病,诸多病例和患者描述的真实反应让他看的揪心,
而这些都是顾念栖这么多年实实在在踏过来的。
他眉头压的很低,“沈亦航,你不无辜。”
沈亦航压抑着深深出了口气,他反驳不了。
从家庭到商场,他一路从尔虞我诈的泥泞中走过,原本的自己早就被消磨和伪装的难以辨清,但所剩下来的那些真,却是分毫不落的全都给了顾念栖。
他自诩从不会伤害她,于是也一直试图压下那些出于私欲的罪恶和不堪,
他把顾念栖后来所经受的一切都归咎给宋宴辞,时间长了,内心渐渐被麻痹,真的以为事实如此,现在被他冷言点破,那些被他拼命压下的愧疚和纠结再次清晰弥漫,
如果说顾念栖带给他的是繁密广阔的宇宙,那他又给她带去了些什么。
回忆和顾念栖最初相识的契机,沈亦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
缘分天定,和一见钟情。
他对于这两个词原本是不屑的,因为自己父母的关系,他也从没指望着和谁有以后,直到他遇到顾念栖。
那是他刚转学来的第一天,班主任带他去了教室。他一眼便看到了窗边坐着的一个女孩。
黑直的长发高高扎在脑后,白皙小脸下的脖颈纤长,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普通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都显得别有韵味。
“顾念栖,你旁边空着对吧?”班主任问道。
“是的。”他正看着的女孩抬起了头,眼型微挑,天生带点媚,眸光却清澈,让他想到了晨曦落下时还沾着露水的粉色郁金香。
那一眼,流浪的行星进入了恒星的运行轨道。
顾念栖,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念念归栖,原来他也有想要栖落的时候。
“行,那沈亦航,你就先坐她旁边吧,下次考完试再按照成绩调座位。”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沈亦航永远记得当时他坐下之后顾念栖的反应,垂着眼,想尽量不引起他注意的悄悄往旁边挪,让人既想保护又想欺负。
那时的他因为种种恶劣行径不停被转学留级,因此转来顾念栖班上时,仅凭身型就能看出比同班同学成熟不少。
再加上他脸虽然帅的不可一世,但眉宇间沾染着一股戾气,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最初做同桌的那些日子,只有沈亦航问一句,顾念栖才会答一句,否则她绝不开口,避免一丝一毫的交流。
他原本以为她性格内向,但总是注意到她和班里另一个很显眼的男生嬉笑玩闹,相处自然,不免觉得碍眼。
于是有一天,沈亦航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啊,”正在写作业的顾念栖猛的抬头看向他,接着赶忙摆手,很正色的保证,“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用力过猛,墨水从笔头甩了出去,溅到了沈亦航的校服白色的袖子上。
见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那一滴墨水上,顾念栖不由得往一旁缩了缩,“抱…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看样子是以为自己会打人。
沈亦航无奈又好笑,随手拿过她的笔观察起来,“中性笔是怎么甩出这么多水的,你这笔坏了吧。”
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芯,拆开来换上,“我虽然不爱学习,但装备是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