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奈一
是两天前的事了。
宋宴辞在那天下午三点落地申城机场, 品牌的现场直播下午六点开始,总共两个小时,八点钟结束。
他退场早十分钟, 从后台直接去了连通着的车库。
他通常坐车出去的时候会降下车窗跟粉丝们打招呼, 于是车库外早就聚集了不少进不去内场,在外面等待着的粉丝媒体, 有安保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在直播里看到他退场的时候外面的人就已经激动起来,呼喊着隔着车库大门都听的清晰。
车库是封闭式的,而且连接的是安保严密的后台,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狗仔能混进来的, 但宋宴辞在上车之前, 还是通过余光处的一抹反光, 很敏感的望向了角落处一个及时隐藏起来的人影。
是当初在港城茶餐厅外,那辆丰田车上坐着的那个让他感觉眼熟的人,在那之后也一直频繁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知道,那是宋承衍的人, 他没出国之前曾在宋氏的总裁办见过一次, 当年这个人也就二十出头。
之所以只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 是因为他那时看到这个人将一个很厚的文件袋交给了宋承衍。
他潜意识觉得不对劲, 在那个文件袋被宋承衍放进保险柜之前偷偷翻看过,发现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陈皖的照片。
工作时候的, 上下班路上的,和朋友会面的,买东西的,还有带他和顾念栖出去玩的……
不止于此, 还有更多。
每天干了什么, 见了谁, 甚至每顿饭吃了什么,喝了些什么,几杯是水几杯咖啡都被拍的一清二楚。
他静静翻看过后,将那些照片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不动声色离开,只觉得后背发凉,一阵一阵,骨缝里都渗进了密密麻麻的寒意。
宋承衍在他出生后的这十几年来,起初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他对整个家庭表现出的漠不关心的态度,和一回家就让整个空间产生的低气压,都让宋宴辞觉得这个父亲的角色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
在他的记忆里,陈皖见到宋承衍也从来不笑,相处起来生分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后来宋承衍回家的次数减少,但每次回来,宋宴辞总能听到他和陈皖争吵,关于他的学业发展,还有很多他听不懂的事。
于是宋宴辞从小就希望宋承衍不在家的时间能够久一点,他很逃避那种窒息感,只希望他和陈皖每天都能轻松一些。
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他们母子每天过的怎么样,明明他总是一副随时都能将他们抛弃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陈皖的婚姻能维持这么多年。
直到他看到那些照片,还发现有一个保险柜里满满当当都是类似的东西,这种已经随着时间固化的认知带来的误差感,让他思绪混乱的几近凝滞,
又或许他看到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被跟踪被偷拍,不知道这种事在陈皖身上存在了多少年。
原来他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因为他已经极其详细的掌握了一切,不需要再过问。
自此,宋承衍在他印象里除了窒息,更多的是可怕,阴云密布无法看透的可怕,做事情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可怕。
于是当初下节目回来,陈皖让他走,他起初不情愿,但还是决定要离开。
因为陈皖最后告诉他了一句话,她用了二十五年才换来这次远走高飞的机会,如果他现在不走,等待他的不知道又会是多少年。
他的母亲为他建造的乌托邦已经到此为止,无法再延续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争。
于是他从一个枷锁逃进了另一个枷锁,现在好不容易挣脱了另一个,回来后还是躲不过之前的。
他深深明白,逃来的自由不是自由。
宋宴辞没有再往那个人的方向看,而是不动声色的坐上了车。
车子发动,很快驶出车库,他依旧降下车窗,跟粉丝们打了招呼,像往常一样叮嘱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事项,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是在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当中,准备朝着下榻酒店驶去的时候,宋宴辞微敛着眼睫开口,“去银河湾。”
辰耀在京市,但毕竟也只是宋氏的一个分支,宋承衍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居住在申城。
他不担心会扑个空,因为跟拍的人就在身后,他的行踪不出意外会直接被汇报给宋承衍,
而他主动上门的机会,宋承衍也必然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他到的时候,花园的大门没锁,正门也虚掩着,等待意味明显。
宋宴辞让大雷在车上等,自己只身走了进去。
房屋内饰跟他走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客厅大灯没开,只亮了回廊的一条灯带,昏暗的白色,更显得屋内冷清。
“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岛台边上传来宋承衍的声音。
他穿着质感上乘的衬衣西裤,年近五十,身材却依旧精瘦,衬衫袖口翻折上去露出小臂,腕间昂贵的表盘折射出森冷的光,气质矜贵,但再平和,也总让人觉得阴鸷。
他站在岛台旁,正往剔透的高脚杯中倒着红酒,听到脚步声,眼皮掀起看他一眼,“74年的Romanee conti,”
他放酒瓶的动作很随意,几十万的分量在他手中看上去不过玩物,长指按着杯脚贴着桌面闲散晃动着,声音在覆满清冷大理石的空间内,显得有些遥远,“专门为你开的。”
“没必要,”宋宴辞在距离他一米之外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说两句话就走。”
在杯中愉悦起伏的酒液陡然坠落,宋承衍缓缓直起身子,神色依旧没多大变化,但气息较刚才明显沉冷了许多,
“希望你可以说点我喜欢听的事。”
“那很抱歉。”宋宴辞微沉着眼。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说的很直接, “别在我身上费多余的心思,我从前就对你的那点东西不感兴趣,现在还是不会,以后更不会。”
“所以你大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身上,而不是我。”
“我现在过的很好,”他眉头压下,目光锋利不加掩饰,“也请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再打扰我和我身边的人,我们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把话跟你说明白,”宋承衍闻言,黑沉的眸子直直望向他,“我和秦婉并没有结婚,她的儿子姓秦,不姓宋。”
“如果你是担心些别的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宋承衍的儿子,永远就只会有你这么一个。”
是在向他表明继承他的产业不会有额外的阻碍和纷争。
但他说起秦婉,说起他的另一个孩子,就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一丝感情。
宋宴辞勾了勾唇角,眼底生出无限嘲讽,“你当丈夫当父亲,从来都是一个样。”
“现在的我在你口中似乎很重要,但我从小没有在你这里感受到过一点我的重要性,”他声音很冷,“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我按照你的意愿去行事。”
“哦,”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除了你在我身边时刻布满眼睛,也代表你的关心的话。”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宋宴辞没有理会宋承衍晦暗阴沉的神色,利落转身朝门边走去,
“希望我和顾念栖身边以后不会出现宋董的人,我忍耐的已经够久了,下次再发现,我不会再留情面。”
可宋承衍却在这时笑了一声。
“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有软肋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宴辞脚步一滞,肩线紧绷了一瞬,但又随即放松,“辰耀今年似乎有上市的计划。”
“如果这时候曝出总裁和公司力捧艺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不起眼的分公司。”宋承衍眸子微眯,眼里的神色很轻蔑,像在看一只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狮子。
“我只是打个比方,”宋宴辞没有回头,“如果你做出什么影响她的事,我能做的,就不仅仅是我说的那么简单了。”
“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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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试戏形式跟上次有所不同,给的是一段单人的独白,有点难度,但顾念栖觉得自己完成的还算到位,就是对结果有些忐忑,但既然结束了,也就不再多想,听天由命。
她在早上出发前就给沈亦航发了消息,帮虞谣问了苏浩宇是不是在立合的事。等出了试镜室拿到手机,沈亦航已经回了话。
他查过后说的确如此,这个人现在在他们市场部当主管。不过查明他在网络造谣且品行不端属实,已经做开除处理,立合官微也在刚才对整件事发表了声明,并因为公司员工的恶劣行为向两位被牵扯进来的当事人致歉。
这样一来,无形中让躲在网络皮下的苏浩宇原形毕露,而虞谣这边也联系到了当晚苏浩宇带去她家的女生,女生也主动在微博上站出来发帖。
她说苏浩宇一直假冒单身富二代身份跟她交往,直到那天晚上才发现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当了第三者。
当天苏浩宇带她去位于高档小区的虞谣家,还说是他自己的房子,妹妹也在他那里住,所以家里有很多女性用品。但她也是后来才发现,苏浩宇浑身的名牌,开着的豪车,都是用那点工资伪装的表象,自己其实住在外环的普通住宅区跟人合租,看到他在网上这样构陷别人,气不过必须要站出来说清楚。
于是关于景霄疑似插足一事,在事件初次曝出的热度还没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虽然立合的声明里并没有提出具体是哪位员工,只说明了是市场部,但突然走了一个人,跟实名制发通告没有任何区别,虞谣开心的不行,顾念栖也觉得轻松,回到车上给沈亦航发着消息,说有空请他吃饭。
沈亦航说他明天又要飞美国出差,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顾念栖想了想,把手机拿给旁边的宋宴辞看。
宋宴辞眉头皱了皱,“要去跟他吃饭。”
顾念栖点点头。
“行,”宋宴辞点头,靠回椅背上,“那也带上我。”
作者有话说:
宋叔叔似乎有点病娇属性(息息快跑哇)
第62章 Chapter 62
◎标记一下(增1400)◎
“你确定。”顾念栖看他, 语气带了点犹疑。
她觉得宋宴辞一直都跟沈亦航挺合不来的,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吃一顿不自在的饭。
但很显然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不想我去。”
车窗外的光影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眸掠过, 望过来的视线很直白, 又凶又烫,还有那么些酸。
顾念栖想起他说过的, 当时他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以为她和沈亦航在一起了,而这些年她又仅仅跟他断联,他会多想也很正常。
“那就一起去。”顾念栖探过手去握住他的小臂,很轻地晃了晃, 卖乖似的, 但看他这副吃醋别扭的样子, 笑意还是没能忍得住,
然后就看到他的眼睛再次很危险地眯起。
“你是在怀疑你引以为豪的魅力,还是在怀疑我的人品。”顾念栖努力收敛了笑意,认真看他。
其实都不是。
宋宴辞缓慢吞咽了下, 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那样的表达。
名副其实拥有她之后, 多年克制的占有欲开始无休无止的蔓延, 他控制不住地想把她时时刻刻禁锢在身边, 想让她的眼睛里时时刻刻只有他一个人,
但他更希望她是自由快乐的, 不愿意自己的占有欲将她束缚。
只不过在触及到沈亦航有关的事时,总会显得例外。
他现在似乎终于能理解顾念栖当初跟他说的那句,分开的这九年填不满的概念。
大片的空白让他有种难以掌控的不安,他没办法很坦然地去面对, 也时常会嫉妒这片空白的色彩掌握在她身边另一个男人的眼里, 尤其是在她最困难的那段时间, 都是他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