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时 第29章

作者:码代码的Gigi 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今天林总姗姗来迟,快十一点才到公司,难得没喝咖啡,让她买了牛奶。李秘书将早餐送进去时,林总正掩唇打了个哈欠,接过牛奶时说了声谢谢。

  “林总,我那有红糖,您需要吗?”

  “不用。”林夏喝了口热牛奶,来月经就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今天睡到自然醒后,本不想来公司,又怕失眠复发,白天不敢再睡,支撑着来了公司。

  她打开笔记本翻了下,只看到是下周二的会议,但没写时间,她抬头问秘书,“下周二跟李子望的会议,定在了几点?”

  “他那边只说了周二下午,任一时间段都可以。”

  林夏拿了笔,在笔记本上边写边说,“那就暂定两点到四点。”

  “好的,那需要商务宴请吗?”

  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合作伙伴,是需要进行宴请联络关系,无论彼此是不是觉得吃顿饭就能拉近距离,都要把宴请的姿态作出。

  但林建华又不在,没必要。

  “不用了。”

  “好的。”

  林夏起身找了咖啡粉,挖了两勺倒进牛奶里搅和,看着咖啡颗粒在杯中慢慢融化,在想关于多年前林建业被赶出钢丝厂的事,可以问谁。

  从前她知道有这么件事,但她不好奇原因。

  作为创一代的父母,对他们的家人亲友们,都帮扶不少。但具体有多少经济物质层面或关系人情,林夏不知,这是父母的帐,子女不能帮着算。

  孙玉敏那头的亲戚,算是好的,估计是外婆做人到位,彼此都有理有节,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来求人。舅舅家很省心,出钱送表姐出去读书,表姐靠自己找到工作留下了。他们一家去了加拿大也挺好,离孙玉敏近一点。

  林建华这边呢,见面时都对林夏特别客气,一口一个我家夏夏。但这些年,这些亲戚,也没几个扶得起来,要么缺钱了,要么找不到工作。连个考公务员进体制内的都没有。还有个考上名牌大学的,给小孩送了全套的苹果当礼物,给出了四年学费,结果毕业时学位证都拿不到,还来找他们给份工作。

  林夏能理解,在人情社会里,有能力时,对着有血缘的亲友,能帮就帮。但终日饲养,一切成为理所当然,毫无感激之心。那断粮之日,他们产生的滔天恨意,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林建业,这么些年,就是被他哥哥饲养的。

  如果要知道当年真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孙玉敏。但她不问世事的姿态,还有这个敏感的时间段,林夏并不想去打扰她。

  她也尝试过很多次,想去联系孙玉敏,但她一通电话、一则短讯都发不出。去年从美国回来,她情绪就开始变得糟糕。

  她有跟咨询师讲过这件事,咨询师跟她说,尊重你的感受,你不想去做,就不要去做。

  那就只有一个人,周旺财,也许他会知道。

第31章

  午后林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着睡了半小时后,起来驱车前往永胜钢丝厂。

  她喜欢开车,除非长途,都甚少用司机。

  程帆也是,去年两人去美国,全程自驾,在五号公路上一天跑了一千多公里。那边开车快而猛,遇上弯道,都不减速,依旧是110公里以上的时速飞驰着,更别提直道。在公路上狂飙着,在不确定的生活中找到一种自我掌控感。

  到厂里已经两点四十,林夏下车后就去了会计办公室。厂区内热而吵,办公室偏居一隅,一打开门,冷意便从脚底而来,。

  关了门,依稀能听到外边缓慢行驶的吊车碾压过地面传来的震动声,更衬托出了办公室内的安静。只有会计敲打键盘点击鼠标的声音、空调风机的运作声,以及躺在旁边沙发上睡觉人的呼噜声。

  林夏看去,桌上摆着一堆票据,电脑后边的会计戴着耳机在工作,而沙发上的,是司机田小鹏。工人午休在厂房阴凉处呆着,不知他为何跑到了这休息。

  厂里人从不敲门,进来就扯个大嗓门说事,杜会计录完了数据,纳闷怎么没声音,抬头看去才发现是林总。

  “林总,您来了。”

  田小鹏被这一句招呼声吵醒,在办公室内吹着空调午睡太舒服了,在家省电费空调都只开到上半夜,想继续睡时睁开眼看了下来人,结果就被吓醒,林总正面无表情的在看着他。他忙爬起身,可睡的腿发软,坐在了沙发上喊了声林总。

  “下午没有货要送?”

  “有的,正在装货。”他这是忘记设闹钟,就被当场抓住,又补了句借口,“我让他们装好了来告诉我。”

  “你面子还挺大,还得让人特地通知你。”这都快三点了,怎么可能没装好货,林夏没好气,“出去看看,别人家不敢打扰你午睡。”

  田小鹏赔着笑、讪讪地走了出去。

  门打开再次被关上,杜会计在旁边说了句,“他这几天晚上估计做贼去了,每天中午都要来办公室呼呼大睡一觉,呼噜声吵得要死。”

  “那你可以中午锁门不让他进来。”

  杜会计适时闭了嘴,林总不喜欢听闲话和废话,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出了第二季度的财务报表,她加了好几天的班终于赶了出来,递给了林总。

  林夏接过文件,粗略地扫了眼利润表,说了句辛苦了,又合上了报表,拿着出门去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她不常来这边的办公室,屋子空置着,门卫老李的老婆定期会来打扫下。钥匙在老李那,她这也有一把,但不知被她丢到哪去。车刚到时,老李就过来开了门,把空调开了。

  林夏抽了张纸巾擦了桌面,勉强算干净,没什么灰尘,估计是前几天刚打扫过。把包放下后,就拿了财务报表细翻了下。

  这么一个不大的钢丝厂,经营模式和客户都稳定,上半年利润还算可以,虽然钱不全进她口袋。

  她对这个地方很有感情,小时候暑假在这呆过,漫长的午后,坐在地上吃着西瓜看漫画书,抬头就能看到外边的梧桐树,一个人呆着,连蝉叫都难得不觉得烦人。

  毕业后来这,算是第一份正式工作。但又不是普通上班族,没有坐班打卡的要求,不是只要做好分内事就等着拿工资。她要找业务、应付各类检查、操持厂里一摊事,就怕自己要来了机会,却搞砸了被说你不如不折腾。

  的确,公司在创一代们定下的框架中允许,大多数时候二代们不折腾就是最好的赚钱。跟投资失败烧的钱比起来,买奢侈品享受生活,都是在省钱。

  林夏知道,很多人对她的评价是,她不如她妈妈有能力。甚至她自己做重要决策时,都要揣测,如果是孙玉敏,她会怎么做。

  正看完了报表时,敲门声传来,她起身去开了门,是刚刚让老李去喊的周旺财。

  角落里放着一箱矿泉水,她拿了瓶递给他,顺手给自己拿了瓶,“坐。”

  周旺财坐下时看到桌上散落的纸张,这是来看账本了,但她难得把他喊到办公室,不知这要干什么。

  林夏拧开瓶盖,喝了口,跟他闲聊了句,“上次在逛街时,还遇到了你女儿,她在买瓶香水。”

  “买那玩意干什么?乱花钱,又不能吃,往身上一喷就没了。”

  “周叔你落伍了,现在女孩子赚钱自己花,买个大牌香水很正常。”

  “花露水也香的嘛,买大牌就是虚荣心。”

  “也对,香水喷完就没了,还不如买套房放着实在。”林夏笑了下,“周叔,您工资也还行,怎么没想着给女儿在市区买个房?”

  周旺财直摇头,“市里房子几万块一平,我哪里买得起?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得攒钱给自己养老呢,这事哪里能指望女儿?”

  “最近厂里怎么样?”

  “还行,发了季度奖金后,大家干劲都挺足的。”

  “那就好,厂由你管着,我放心。对了,早两天我还遇到了我叔叔,你认识吗?”

  她就一个叔叔,周旺财心中一慌,莫非她知道了他最近和林建业一起鬼混?但又不可能啊,他咽口水时才发现异常口干,“认识啊。”

  她的手无意识地捏着矿泉水瓶,盯着周旺财继续问道:“我突然很好奇,当年他为什么被赶出钢丝厂,那时候你在厂里的吧。”

  没想到她是问那件事,周旺财愣了下,“我不知道啊。”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大约记得林建业来厂里闹过一次,就再没来过,具体原因,他并不清楚。但那时孙玉敏辞退了一批亲戚,林建业只是被包括在其中。

  林建华办了厂,生意做起来后,自然不免有亲戚过来干,包括王秀萍那边的。效益好时,有人在这吃白饭少干活,林建华只顾着在外面谈业务,有业务持续能赚到钱,这些事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遇上行业周期性,生意不行时,问题就暴露出来。竟然还有亲戚吃里扒外、收好处买了劣质模具,拉了两回模芯就有裂缝,拉出来的钢丝全部报废。修模具的人也不干事,尺寸搞不对,经常被客户退货。

  孙玉敏直接动了手,将这些人全部辞退,包括林建华不方便出面的、王秀萍那边的亲戚。

  听着周旺财把当年这些大致说了下,林夏看着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林夏不悦被反问,“你出去吧。”

  “好嘞。”

  周旺财起身出去,关了门就变了脸色,多问了句,就自讨个没趣,被她呛了声。今非昔比了,她真是对自己这个师傅毫无尊重了。

  林夏又把会计喊来,问了报表中的几个疑点后,就结束了这一趟的工作。要没什么事,估计要一两个月后再来这了。

  她临走前看了里边的卧室,空着的床,干燥的卫生间,外边的沙发也没有凹陷的痕迹。

  这个办公室,后来装修过,有了建林集团后,孙玉敏也很少来这。

  置身此间屋子里的林夏,不知曾经的孙玉敏,是如何顶着压力与谩骂,将那些人辞退。以此为起点,开启了她的事业。

  一个不在乎任何外界评价的女人,在掌握了世俗的权力与地位后,那些曾对她攻击谩骂的人,会毫无自尊心地爬过来,祈求她的施恩。

  离开前,林夏看着这间屋子,却觉得无比陌生。对她的妈妈,她几乎是一无所知。而这些过去,是个巨大的黑洞。抓着门把手时,似乎只要往又即将陷入一片黑暗的屋子里看上一眼,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吸入、被深渊凝视。

  她往里看了眼,用力地关上了门。

  出了钢丝厂,在镇上开车时,虽有人行道,但保不准有突然冲出来的路人,林夏开得并不快。

  镇上有座庙,没开到跟前,大老远的就能看到黄色的墙体。当初建庙时,乍富的林建华捐了一大笔钱。常被当地人说,他能有今天,都是建庙的功劳。毕竟一命二运三风水,努力都排不上号。

  还没开到跟前,就看到两人正从大门口走出来。王秀萍手里拎着好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红塑料袋,林建业开了车帮忙放到后备箱,再开车带她而去。

  林夏在后面开得慢,看着远去的车辆,忽然就将车停在了马路边,这里不会有人贴罚单。拿了包,走到庙门口时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庙颇大,门前种着石榴,已经有了拇指大的果,正对着大门的是大雄宝殿。林夏没有进去,继续往里走着。

  看见有人从地上一层的一道门里走出来,她顺着台阶而下,走了进去。里面一片阴凉,看到墙上、佛台前都摆放着一个个名字,才意识到这是往生者被家人供奉在这。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在这间颇大的屋子里,一座座小佛像前找着名字。可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

  她出了这层,又爬了阶梯,沿着通道往里走去,边走就听到了后边一座殿里传来僧人们的唱诵声,有两人跪在了前边的蒲团上,这是正在进行一场法事。

  林夏没有继续前行,就到了右手边的偏殿中。夏天燥热,但身处佛殿中,倒没热得那么难耐。

  佛像前的香炉前燃着三根香,旁边摆放着鲜花瓜果,还有个空置的多层烛台。

  她正在抬头看佛像时,旁边一人走出来,主动搭了话。

  “施主,你在求什么?”

  林夏转头看这人,穿了黄色的方袍,不知和尚、住持和方丈的区别,倒不知如何称呼,她摇头,“我没有在求什么。”

  她指着面前的烛台问,“师傅,请问这是什么?”

  “长明灯。”

  “有什么作用?”

  “指引方向。”

  “能给往生者指引方向吗?”

  “可以。”

  “好。”林夏拿出手袋中的钱包,“我能把这个烛台点满吗?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