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小枣
宋知叹息，将脑内回忆驱逐。
“对不起?。”她转首跟教练道歉，“我刚刚就是太紧张了，肯定不会?再有下?次。”
教练瞪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心?知有错，并不多辩驳，解开安全带乖乖地下车。
未料，人刚在地表落定，就见她想了半日的少年从天而降。
陈焰就立在前方的树荫下，斑驳日光洒在他身上，而他正笑吟吟望向她。
宋知嘴角微翘，心?中怅然一扫而空，几乎是毫不犹豫快步走向他。
还没站定，她便开口审问：“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或许是少年?今日衣服穿得松松垮垮，令其声音听起来都有股欠打的懒洋洋。
他说：“回了怎么能看见刚才的精彩表演。”
刚刚的漂移竟被陈焰逮个正着！
宋知心?中赧然，掀眼看过去，少年面上浮着笑谑。
她反而镇定少许，一派理所当然地回：“你还敢说，这怪谁？”她嗔怒问责，“都是你在伦敦胡乱指导，导致我现在每天因为左脚刹车右脚油门被骂！”
“行?，全怪我。”
陈焰似被控诉得很开心?，走向她，眼里都是笑意：“之后我的时间任由大小姐支配，你想练车了，随时差遣。”
少年?在她身前站定，又问：“这样补偿满意吗？”
明知他总爱逾界靠近鼓动她，但宋知仍难抑地乱心?。
她后退一步，试图打散这怪异的氛围：“少来。你本来也要?考驾照，顶多就是顺带捎上我练练车，别装。”
女孩一脸拒绝自我感动的模样，怪有趣。
陈焰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装样之后又扮起可怜。
“哎。”他作出失落，“亏我放弃掉高薪商务眼巴巴赶来，结果有的大?小姐还说我装。”他转身，佯装要?走，“我看我还是走吧。”
宋知忍俊不禁，真如一位骄横的大?小姐般说：“那我付费。商务开价多少，我给你双倍如何？”
陈焰站定，侧身凝向她，意有所指地道：“确定要付？我要?价很高的。”
对上少年?玩味的眼神，宋知陡然想起他上次收取的封口费。
两人忽然陷入沉默。
唯有绿荫之上蝉鸣不断，像极了泰晤士河面那夜耳畔失魂的嗡鸣。
日向西行?，温度分明?该一秒低过一秒，宋知却觉烈阳晒得脸与心都滚烫。
她看见陈焰又转身而来?，旧事欲要?重演，可旧事绝不能再重演。
“那我不给了。”
宋知强势地打破这心照不宣，她耍赖一般，“反正是你说的，我开口就留下?，你不过是在兑现承诺！”
陈焰便驻足，收起?面上的轻佻暧昧，取而代之的是无条件纵容。
“行?。”他偏头示意，“那现在就给大小姐免费教学一场，成吗？”
宋知差点就要答应。
话到喉咙猛然想起与周亦婵的约定，她又?摇头：“今日已经有约，明?天等我通知吧。”
说罢，她拍拍少年的肩，与之错身而去。
陈焰这时倒不急于这点时间。他以为，这个?夏日他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并不打算追上去。
目送女?孩背影离开，他兀自低笑一声，朝着与女孩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
*
宋知抵达后，才发现周亦婵订的餐厅极为正式。
明?珠之上，江河与钢铁森林尽收眼底，是一间能俯瞰海市的旋转餐厅。
落座后，她看着对面穿小粉裙的女?孩，再看看自己黑白的运动衫道：“早知道我就先回家换件衣服了。”
周亦婵闻声一怔。
旋即，她些许紧张地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不然，”她提议，“我们点好菜叫服务员先保留餐桌，我陪你去附近现买一件衣服可以吗？”
“我送你！”她补充。
女孩一贯敏感多思，宋知此刻未作多想。
“不用！”她笑着解释，“我就是怕你心?情不好，跟你开玩笑呢。”
怕对方不相信，她又强调：“运动服舒服，我很喜欢也很自在。”
“那就好。”周亦婵轻抒气，这才将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我请客。”
“谢谢公主！”宋知也不跟她客气。
下?单几个?招牌菜，她便切入正题：“亦婵，你真的没关系了吧？如果你难受压抑，一定别再忍着。告诉我，或者，也可以跟你喜欢的宋阿姨倾诉。”
女?孩是如此真诚又熨帖地关心着自己。
所以，周亦婵不想对她说谎，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
昨晚吐露心声后，她也想了很多。
虽然，仍旧无法释怀，但她也不愿再像从前那般怯懦逃避做个胆小鬼。
这一个?月以来?，她躲去西北的确是暂时抛却所有压抑，关于江舒月关于陈西川，这些烦恼都暂时离自己远去。
但她清楚，那都是因为有宋知在为自己负重前行?。
女孩试探着问过自己好几次，有关陈焰和陈西川，她一定早有察觉。昨夜，她听说真相后，也哭得那样伤心?。
她说，“一起负重，一起?赎罪”，是真的。
可那一切，原本与宋知无关。
是自己把她拉进了泥潭。
思及此，周亦婵的目光愈发坚定。
她挺直背脊，正色看向女孩道：“但是，我决定要?勇敢一点，去面对。所以，”她顿顿，郑重地宣布，“宋知，我们交换回来?吧！”
宋知霎时错愕不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亦婵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提出要?各归其位。
瞬息之间，陈焰笑吟吟的模样于她脑海闪现，她第一反应竟是，现在互换少年?那边该怎么办？
太猝不及防，宋知一时失语。
让周亦婵做回戴着枷锁的周亦婵，让宋知回归自由?的宋知。
这该是天经地义，这本是最好的结局。
她该为周亦婵拾取的勇气而感到高兴的，但莫名地，当对方提出归位一刻，宋知竟遽生错愕与不舍。
起初反对交换的她，在要?归还之际，反而惊觉留恋。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拒绝，想要主动将期限延长。
见之不语，周亦婵疑惑询问：“怎么了，你暂时还不想还回去么？”
“不是！”宋知却矢口否认。
她看着女?孩的眼睛，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心虚，她谎称：“就是太突然了，我有点意外。”
宋知到底没有放纵自己的私心。
因她明?白，主?动跨出这步于周亦婵而言，有多么的不容易。女孩重拾勇气，她该支持。
宋知便对她一笑：“亦婵，我很为?你高兴，真的。”
“宋知……”
周亦婵眼一酸，起?身到她身旁，将她拥住：“都是你给我力量，你就是上天派给我的姐姐。答应我宋知，就算我们换回去了，也要?像现在这样每天联系好不好？”
宋知握住她的手：“当然。别忘了我们还要上同一所大学，什么都不会?改变。”
“嗯！”周亦婵依恋地抱她好一会?，才松手坐回去。
菜很快呈上，女?孩又为宋知细数她的规划。
她说要?租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作为?她们未来?的秘密基地；又?表示，她之后应该仍会时不时跟宋语默外出，问自己是否介意；甚至在计划，等她们开学后的美好行程……
周亦婵沉醉地描绘着未来?，而宋知却始终无法投入。
就像回到了离开伦敦的那架飞机之上，她自半空望下?去，无心?去赏脚下?美景，脑中所想全是过往绚烂。
连女?孩精心?安排的这顿“句点之餐”，她都吃得味同嚼蜡。
周亦婵情致很高，宋知不想扫兴，时不时地微笑回应，偶尔配合着规划两句。
一餐结束，女?孩又拉着她穿梭于繁华霓虹中，要?她挑选喜欢的礼物。
看着橱窗里那些华美精致的物件，宋知终于忍不住开口：“亦婵，我的确有想要?的礼物，但并不是这些东西。”
周亦婵微怔，也坦言：“宋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少女对情绪很敏感，却没往交换的方向想，只问：“我看出你有心?事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送你。”
宋知登时更自耻。
但她非做不可，稍稍深呼吸，她说：“可以再给我两天时间吗？我还有些事情想做，但只能以你的名义。”
宋知想在离别前，先处理好与陈焰刚达成的约定，再好好地跟周衍道个?别。
但这两件事，她都不想对周亦婵宣之于口。
未料，周亦婵根本不深究，当即答应：“就这个啊？当然可以了，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不差这几天的！”
“你不问是什么事吗？”宋知微讶。
周亦婵跟她眨眨眼：“你也没对我刨根问底嘛。”
女?孩并不介意，但宋知仍解释：“鼓起勇气这种事，就是要?一气呵成。如果会?打断你的节奏，我就尽量今晚处理好。”
“没关系的。”周亦婵说，“你帮助我这么多，我很高兴能有回馈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