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小穗苗。
我嫉妒你的父亲,能得到你真心实意的一声“爸爸”;我嫉妒你的母亲,能真真正正地与你血脉相连、将你生出;我嫉妒你的每一个老师,他们都能得到你仰慕的眼神;我嫉妒你的每一个同班同学,嫉妒他们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我还嫉妒我的朋友,嫉妒他得到不谙世事的你、那最纯粹无暇的爱意。
我不是你的爸爸,不是你的妈妈,不具备和你拥有同样血脉的幸运;我不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同学,没有和你一起朝夕相处、为同一目标苦读的好运。
就连模仿我的朋友,也不足够到位,不能走进你的心中。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小麦穗,小穗苗,李穗苗,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在认真地看着你,问你。
他哪里比我好?
是因为他比我开朗?还是因为他家庭看起来更和谐?他能给予你什么?我天真的小穗苗。
他只能带给你无尽的麻烦。
当然,我似乎也一样。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我相信岳父大人很快就能查明真相,他已经通过了最困难的那道关卡,即将到达胜利的彼岸。
遗憾的是我看不到你和我的岸。
我像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小船,掌握航行方向的风浪是你的一举一动。
你的若即若离、似有非无让我不安,我不得不确认自己当初是否妥善善后、处理。我承认年轻时候的我尚不能将一切做得完美无瑕,我也承认当时的自己大约留了不少把柄。
这些把柄吸引来了你。
至少你没有对岳父大人提到,对吗?
无论你怀疑的对象是我,还是我的朋友,你都没有向你的父亲提及。
多好啊,小穗苗。
我知道你爱着我们。
这也是我痛苦的根源。
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人能理智地将爱分成两份,能分明地将它们均等。
在我看来,所谓的爱是不惜一切的失去理智,是神魂颠倒,是头脑清醒地跳进熊熊烈火的熔岩,是不顾一切地选择将自己溺亡,明知患得患失却也要继续坠入,是抱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是做好了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准备。
我这样渴望着、爱着你。
朋友呢?
他说他是一见钟情。
听我讲,小麦穗,世界上不存在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只有见色起意,他只是喜欢你的脸,不像我,我爱你的全部。我爱你身上的一切,爱你梳子上的头发,爱你下雨天鞋子上的泥垢,我爱你染了经血的裤子,我爱你脸上被太阳晒出的斑点,我爱你健康有润泽的四肢,我爱你熬夜后的叹息,我爱你早晨苏醒时不小心踢到床边的脚。
我爱你的一切。
你才适合和我在一起。
不要相信一见钟情,不要相信我朋友那不成熟的爱情。
什么?
你不理解?你不理解他那种感情?
很好。
那我为你举一个例子吧,小麦穗,就用你看过的书。
《洛丽塔》
我们都知道,故事中的“我”,是个恋,童癖,因而,在故事的书写角度中,在“我”的自述中,是洛丽塔先对他发出邀约。
记得《罗生门》吗?记得香港的《阿婴》吗?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利益撒着谎言,每个人都选择性地讲述对自己有益的那一部分,用虚假的说辞来美化自己的回忆。
记得吗?
「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那叫做欲望」
这是《夜的第七章》里的语言。
记得你父亲遭受网络暴力的那次事件吗?自媒体为了博取流量,将你父亲描述成一个莽撞的警察,引起一些用肛,门思考的网友激愤。
记得去年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月的新闻吗?一个父亲上网发帖,言之凿凿,说自己儿子被女教师猥,亵,女教师反复澄清没有,最终仍旧抵不过压力,留下遗书后自杀——警察介入调查,经过充分的监控及测试,终于发现真相,一切都是父亲的误导,一切都是父亲的自导自演,是他想要博取流量而计划的一场栽赃诬陷。那个儿子被父亲教唆着说谎,指证女教师脱下他的裤子。
孩子怎么不会说谎。
孩子也会说谎,只要有大人教她——喔,我是说,是“他”。
是新闻中的小男孩。
我没有在暗指什么,我只是想同你证明,小麦穗,我朋友在用“一见钟情”来修饰、掩盖他的见色起意。
这个肮脏的家伙。
不像我,对你,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Ps:请忽略掉偷窥这件事)
(PPs:你什么时候可以辞掉林棋蓉那边的工作呢?她会教坏小孩子,我担心她也会教你说谎)
(PPPs:林棋蓉和很多记者、报社关系都很好,之前一直付费让这些媒体为她讲话,她是擅长运用舆论的女人,请岳父大人多多留心)
(PPPPs:吻你千万遍)
(PPPPPs: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拒绝我的吻,我只要你能对我笑,就好了)
(PPPPPPs:看我对你的爱,多么干净啊)
我一身肮脏,唯一的干净的,就是这点你不稀罕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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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那叫做欲望」
来源于《夜的第七章》
第52章 妒忌
——我会嫉妒他。
你嫉妒他什么?
李穗苗隐隐约约猜到了。
有些话问出口实在伤人,就像从不过问孩子学习的家长,在高考成绩后问孩子为什么考不上清华北大。
有些明知故问并不适合存在。
李穗苗只是安静地喝完水。叶扬书抿抿唇,仰头,握住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发抖。
一瓶水喝完,话也封住了。
叶扬书不想多谈朋友那过世的父亲,他只简单地告诉李穗苗,他和祁复礼已经把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李天自了,毫无保留,没有丝毫隐瞒。
而李天自问的东西不外乎那些,父亲过世时候他们在做什么,之前之后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些东西会稍微记得不清楚,毕竟,丧父是件非常影响情绪的事情。
李穗苗感觉叶扬书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因为,在离开之前,叶扬书告诉她——
“你放心,复礼和他父亲的死没有关系,”叶扬书直截了当地说,他并不在意这句话是否突兀,只是看着李穗苗,笃定地说,“他不会让自己变得不干净。”
不是「他很干净」,而是「他不会让自己变得不干净」。
李穗苗问:“你呢,叶学长?”
“我可以认为你现在在关心我吗?”叶扬书说,“如果你回答’是’,我会考虑回答你的问题。”
李穗苗不说话。
她的呼吸牵动着胸口的衣服,今天穿的是普通的运动长袖T恤,北方的健身房中,到了冬天就开始开暖气,暖的她流了很多汗水,幸好穿的是黑色,深痕并不明显。
“现在我将你的沉默当作默认,”叶扬书平静地说,“穗苗,我们都不是傻子。”
……
「星球六:小雪
孟元非把我从高铁站叫走了,说是有新发现。我拎着罐头背着包跟他走,看来只能明天再去见苗苗了。
新发现是路口两个卖馅饼的夫妻,神龟馅饼,甜、咸、辣三个口味,去的时候他们刚出摊,边用电动三轮车上支起来的炉子烤饼,边比划着说,其实命案发生的那天下午,挺多车从这边经过。
我问她,有什么特殊的吗?
丈夫说,特殊就特殊在那天遇到个特别漂亮的女人。
这边有条小路,能够穿过孟元非那被扒倒的村庄,直达祁钰博自杀的湖。
他说,那天下午,买饼的人很多,也挺忙。夏天里面日头长,他们卖到了五点多钟,面不够了,只剩最后一炉的时候,有个普通的面包车停下来,下来一个大学模样的男生,过来买饼。
买饼要等,大学生不怎么说话,车门开了,里面有个戴墨镜的女的,可漂亮可洋气了,大夏天,还穿着黑色的小皮褂子,黑色长裤红高跟鞋。
我拿了祁复礼的照片,让他认,他摇头说不是,没这么白。
我又换了叶扬书的照片。
他说也不是,那个大学生长得不好看,这俩都太好看了。
但他指认了林棋蓉。
捂着照片上林棋蓉的眼睛,他说,差不多就长这个样子,他印象很深刻,就是这个嘴唇,像一个香港的漂亮女明星。
看来当务之急,还得找到和林棋蓉关系好的、大学生模样的男人。
有了基础的线索提供,再找人就容易多了。到了晚上,我就拿到资料,确认那天坐在车上的的确是林棋蓉,车属于一个租车行,已经例行问了一遍,基本可以确定和案件没有关系,但车子的老板回忆后说,那天车被送回来的时候,很干净,看起来像是被特意洗了一遍。
洗车行老板说因为基本没遇到过有素质的客人,所以印象还挺深刻。
租车人的信息也很快调动出,就是林棋蓉副驾驶上的“大学生”,丁伟龙,是她厂子里去年新招的一个大学生,不过干了没多久就走了,目前在北京的一家保险公司上班。
我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把拼图还原。
我重新打开了叶俊余的卷宗。
假设,假设,之前的推理完全成功,逆向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