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两个室友拎着宵夜进来,吓一跳。
“白栀,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人住,害怕。”
室友以为她病了,放下烧烤,过来摸白栀额头。
温的。
再摸她的手,冰凉。
两人极力邀请她一起吃烧烤,白栀爬起来,一根烤肠啃了得有半小时,放平常可能不用数到十。
其中一个室友留有季雨晴的电话,看白栀跟具僵尸似的,会吃会动,就是没半点人气儿,怕她出事,躲出去拨通电话。
季雨晴也是牛逼。
接到电话二话不说打车过来,混进学校,在白栀两个室友的掩护下杀进寝室,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分了?”
两室友都吓呆了。
没见白栀跟谁出双入对过,这怎么就分了?
白栀望向季雨晴。
唰一下,泪流出来。
三个女生抱着白栀,就像三只母鸡孵一个蛋,恨不得用体温立马把她捂开窍。
大家轮番上阵,说得一个比一个在理。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跑。
分了就分了。
下一个更好。
白栀只是流泪,等哭不动了,就趴在书桌挺尸。
迷迷糊糊间,季雨晴摇醒她,说道:“白栀,明天周六有跨校联谊活动,你去不去?”
白栀摇头。
季雨晴说:“不是给你介绍对象,我们一大帮子人去博物馆,就是瞎玩,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一个人待着。”
白栀摇头。
季雨晴捧住她的脸,“自然博物馆,有恐龙化石!”
白栀一怔,点头。
她是个蛮无趣的人,学过钢琴和舞蹈却都没能养成爱好,体育运动擅长跳远,但要论喜欢,也谈不上,唯一执着过的对象就是江燃,现在还变成陌路。
仅存的,算得上兴趣爱好的,也就是恐龙了。
季雨晴揪着人滚到床上,盖好被子,在白栀耳边说:“没事,谁都会经历分手,其实我早料到你们不会长久……你那么好的条件,天天跟欠江燃一样什么都依着他,男人不贱就不叫男人。是他不懂珍惜,不是你的错。”
白栀摇头,“也不是他的错。”
苏素心的死是扎在江燃心头的一根刺,他多疑敏感,害怕受伤,为保护自己,长出了太多不必要的尖甲。
这不是他的错。
当然这也不是她的错。
也许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安排白栀回来拥抱江燃,然后带着一身血和遗憾离开。
别怀疑,老天确实会这么做。
仁慈地实现一个愿望,然后残酷地夺走一个希望,上天如此公平,人间才是爱恨情仇贪嗔痴怨的烟火人间。
后半夜,白栀抠着掌心终于入睡。
她梦到了遗失的机票、看不清脸的少年,她揣着一个秘密,一个会击溃他世界观和人生观的秘密,默默离开。
火灭了。
曾经相爱的少年和少女各站一端,背道而驰。
多希望地球是一条直线。
如此,别离便永不重逢。
……
自然博物馆。
白栀撑着黑胶伞,季雨晴单手叉腰在前面清点人数。
一对传大的基友,两人穿着花衬衫,仿佛两只花蝴蝶。
一对闺蜜,民大的,都是很文气的小姑娘,管季雨晴叫学姐。
三个戴着眼镜的清大研究生,其中一个年过四十,专升本考上来的,一口一个大侄女大侄子,叫得大家想找个洞钻进去!
门票五块。
季雨晴用经费购买后,张罗着大家往入口去。
白栀像平常一样挽住她的手臂,季雨晴挣开,白栀又去挽,季雨晴马不停蹄挤进入口,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晴……”
白栀刚喊一声,有人轻轻拍她肩膀。
她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清新温柔的松木香,是陈舟。
他身穿细格纹衬衣,内搭一件纯色棉T,头发好像刚剪过,还有股理发店的味儿,没平时沉稳,也许是在外面玩整个人显得朝气许多。
白栀吸口气,小声道:“怪不得小晴跑这么快……”
说带她看恐龙是假,骗她出来和陈舟见面才是真。
白栀都不知道该说季雨晴是感动中国好闺蜜,还是无敌搅屎棍。
大部队已经走了。
白栀只能跟陈舟一同检票。
他似乎对场馆很熟悉,进入后,引着白栀先从无脊椎动物馆看起。
陈舟博学多才,虽然学的是建筑,但自然生物的知识也相当丰富。
同样一个东西。
他和导游站一块讲。
讲着讲着,游客便像跟屁虫追在他们后面不走了。
白栀对虫的兴趣不大,一心只想看恐龙,他却不疾不徐,领着她一个馆一个馆地看。
他抽丝剥茧,把生物的演变说成一出精彩大戏。他认识许多矿石,除了写在小牌的名字,还能告诉白栀产地和用途。
白栀说铜矿好看,他就去纪念品台买了一小块塞给她。
白栀不好白拿,也给他买了一个金属书签。
蝴蝶展厅。
陈舟说,白栀,我帮你拍照吧。
白栀乖乖站到一整面花里胡哨的蝴蝶标本墙前,背起手。
陈舟举起相机,调整参数,然后随机抓取一个路人礼貌地强迫:“谢谢阿姨,帮我们拍张照吧。”
戴花围巾的阿姨迷迷糊糊接过相机,在取景器里一望,笑花了眼,“哎哟,好登对,小伙子帅小姑娘美。”
白栀往旁边挪。
陈舟揽住她的肩膀,“看镜头,说茄子。”
咔嚓——
相机成影。
白栀脑海中浮现高中毕业那天,江燃搂着她的肩膀,在一片整齐的“茄子”当中喊“栀栀”。
她忽然没了力气,呆呆坐在过道旁边的座椅。
陈舟买来水,陪她坐下。
白栀喝了一口,缓过劲,好了许多,又好像永远也不会好了。
怪不得人家说恋爱是一场病,她几乎要病死了。
两人面前,透过走廊的玻璃墙就能看到下面巨大的恐龙模型。
飞天的、地上爬的、胖的、细脚伶仃的……无所不有,可白栀忽然没了看恐龙的兴致,只能看到小朋友书包上的懒羊羊眯着眼,嘴巴笑成一个弯。
陈舟在她面前挥手,“醒醒,白栀。”
女孩的双眼没有焦距。
怎么唤,都没有。
陈舟摸她的头,“你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是不是累了?”
白栀点头。
陈舟说:“那我送你回家。”
白栀揉揉太阳穴,还是晕,借陈舟的肩膀打了个盹儿,醒来,世界一扫阴霾,阳光透过顶层的玻璃照进,到处都亮晶晶,就连兜着两只小手手的霸王龙模型也在咧嘴笑。
好像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好天气。
她站起来,走得有些僵硬,但慢慢就顺畅了。
白栀隔着玻璃朝恐龙挥手,不再去看小孩书包的懒羊羊,莫名其妙喊道:“喂——”
陈舟没有嘲笑她的莫名其妙,而是站到旁边,轻声应道:“哎。”
无意义的呐喊在场馆盘旋,而暗恋的声音憋在陈舟喉咙,也终于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