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 第138章

作者:人间天糖 标签: 现代言情

  他天不怕地不怕,打起来架来,如天神降临,让胆战心惊的她也渐渐学会抛下枷锁,享受生活。

  白栀之所以敢做白栀,就是因为有江燃。

  木床只剩个架子,蚊帐和被褥都收起来了,可是和他在这里度过的奢靡夜晚却又一点点展开。

  灰喜鹊在窗台喝水。

  空花盆里沉积的雨水虽然养不了鱼,但也喂活了歇脚的鸟。

  突然,灰喜鹊飞走。

  翅膀扇出扑棱棱的音。

  白栀心耳骤鸣,忽然了悟,她固执认为的前债已偿,两不相欠是个伪命题。

  不是前世江燃为她报仇,这一世她火海救他就两清了。

  生命不存在两清,生命就是纠缠不休,就像人类的 DNA 双螺旋结构,从出生伊始,便在纠缠。

  江燃已经坦白。

  将这些年的种种一五一十放到她前面,随她审判。

  那她呢?

  什么时候才能坦白?

  苏芸的声音在一楼院落脆生生响起,伴随徐老九和陌生男人的争吵。

  白栀装好相机,推门出来。

  苏芸没有整容,本就艳丽的脸庞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妖娆,倒是比前世顺眼。

  她在打量苏芸。

  苏芸也在打量她。

  曾经唯唯诺诺的小白花长大了,漂亮还是漂亮,就是江燃喜欢的长相,但通身的气势却分明变成吃人不眨眼的食人花。

  两年不见。

  一见面,又把她那可怜的小表弟迷得死死的,前程都不要了,天天就知道往家里打电话,闹着要订婚。

  可能吗?

  白栀的继母刘丽在江卫东身上要不到钱,有机会接近江燃,不把当初的烂事抖落出来报复才有鬼。

  苏芸抱手说道:“你不该和燃燃再接触,好不容易断了,干嘛又续上,最后折磨的还不是他。”

  白栀站在台阶,嗓音软绵,“我试过走,没成功。苏芸,你不要在我身上想办法了,劝江燃放弃我,比较快。”

  苏芸怒道:“我劝得动个屁。”

  江燃的脾气十头牛拉不回来。

  现在连钱都不跟家里要了,更是无法无天,过节叫他回来一趟都困难,还想管他的私事,怎么不叫她搬起石头砸天?

  “白栀,你就不心疼燃燃吗?”苏芸又问。

  白栀面不改色反问:“你们还要骗他多久?”

  女孩像上膛的枪,发发直中要害,“接受不了真相的未必是江燃,而是你们!如果苏家一开始就给苏素心离婚的自由,她也没必要气冲冲跑去抓小三证明丈夫出轨。江卫东是混蛋,企图控制女儿婚姻的老苏家就不混蛋了吗?”

  说到底,是怕江燃连他们这些老骨头一起恨上。

  苏芸被白栀吼得一颤,来了脾气,“吼谁呢你?!”

  白栀笑起来,“芸姐,苏阿姨的悲剧难道对你一点警醒作用都没有吗?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妈只要求我上进,你却是苏家的女人……今天你劝我为江燃着想,乖乖滚,明天未必没人劝你为家族着想,嫁个花天酒地的赖王八!”

  苏芸瞪大眼睛。

  白栀一字一顿,“下回还想劝我滚,找个男人来,看我不叫人把他扔进河里喂鱼!”

  徐老九钳着司机的手,应道:“哈哈哈,就是,给你们姓苏的面子,下不为例,再来我们可动真格了!”

  ……

  苏芸甩手出去,给江燃打电话,“你媳妇骂我!”

  江燃,“那你骂我。”

  苏芸,“她翻天了,今天敢骂我,以后还得了?”

  江燃,“我那么拽,我媳妇必定更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不懂?”

  苏芸,“……所以你是不打算教育她了,是吗?”

  江燃没好气道:“差不多得了,她不教育我就算好的,我还教育她?我敢吗?”

  苏芸,“江燃燃,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江燃,“好好好,等白栀回来,我一把捏死给你报仇,然后再找根绳吊死,陪她上路。”

  苏芸,“……”

  江燃,“行了吧?”

  苏芸,“滚!逼崽子!”

第147章 露水

  拿到相机,白栀跑去步行街购物。

  江燃搬过来后很少在外面吃东西,白栀下厨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增长。

  她用不惯家里那口超市买的锅,这次回来拿东西顺便跑来挑口铸铁锅,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遇到熟人。

  这大姨住幸福佳苑,算是邻居,今天过来找铁匠补锅,碰到白栀就开始滔滔不绝。

  白栀有点印象,女人总是带着孙子在小区玩摇摇车,说是带,也不对,更多时候是抓把瓜子同别人闲聊,东家长西家短,哪家的狗生了,生几条,她都能知道。

  白栀被她孙子的摇摇车撞过好几次。

  她从来没管过。

  “……哎,你倒是出息了,念名校,以后肯定留首都过好日子。你那个可怜的妹妹就惨了,孤零零待在医院等死,哦哟哟,你父母好狠的心,都不管管……你这次回来,见过白露没有?”

  白栀没答。

  女人嘴一瘪,上下打量她。

  仿佛因为“白栀没去探望白露”,女人就能站在道德至高点鄙视她这个高材生猪狗不如了。

  有的人,就是什么都不占。

  于是就只能站在道德的高地唾沫横飞。

  碎嘴大姨又说:“书读得好也要讲良心,别读到狗肚子里,笑话人。”

  “那也请您别仗着年纪大就装王八,她又不是我亲妹,她亲妈都不管,我来管?这么想管,让给你管好了。”

  女人没料到白栀明明是个好学生,竟然还会跟长辈顶嘴。

  一连瞅了好几眼,狠狠指了两下,走了。

  补锅的钱都没给。

  铁匠眼巴巴看着白栀,“小姑娘,你认识她啊,要不然替她……”

  白栀:“不认识老王八。”

  铁匠,“……”

  离开江城到北京念书后,白栀再没和白永刚联系过,因而他们发生了什么白栀全然不知。

  不过前世白露换了江燃的肾,活得好好的,还顺利钓了金龟婿在大酒店办婚礼。

  想来这一世不出意外,应该也不差啊。

  白栀摸出电话,不想打给白永刚,于是打给徐老九,问他知不知道白露的事。

  徐老九可太知道了。

  男人开车过来,同白栀在副食店门口的烫串摊子边吃边讲。

  白露换肾手术很成功,出院后没两个月就回学校了,成绩进步明显,刘丽拿着成绩单在麻将桌上到处夸。

  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家白露以后肯定要一飞冲天。

  大家奉承刘丽,说白栀是省状元,白露肯定也是。

  可谁料到,白露今年高三毕业跑去整容,割双眼皮就算了,还动颌骨,手术后身体就垮了,伤口迟迟不见好,换的肾脏再次出现衰竭。

  ICU 两进两出,钱花得响。

  医生说要二次换肾。

  可白露生父不可能再捐了,他也只剩一个肾了,白露只能在医院做透析维持生命等着肾源出现。

  刘丽见没了希望,抱着白露哭一场,就同白永刚去县份新建的分厂生活。

  徐老九喝口矿泉水,嗤笑一声,“我听人说你继母现在重新怀上,四个月了,能看性别,是个男孩。”

  从六月到十月,他们夫妻在得知白露没救后,真就是一秒不停地造人。

  有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

  其实久病床前也无慈母。

  白栀放下筷子,“白露在哪个医院?”

  徐老九,“中心医院。”

  白栀单独过去,找进病房。

  这是一间多人病房,病人情况都差不多,一边等肾源一边等死。

  白露在最里面。

  周围没有一个照顾的人。

  她睁着眼,一动不动,手里握着个脏兮兮的卡通保温杯。脸色看起来糟糕透顶,像是去年腌渍但到今年还没卖出去的酸菜,透出将腐的黑晕,手是惨白的,一点血色没有。病号服发黄发臭,头发也稀稀疏疏,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而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