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 第4章

作者:人间天糖 标签: 现代言情

  江燃如果没有喜欢上她,或者自私一点,不曾对她伸出援手,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让人艳羡的人生。

  追根究底,她害惨他。

  放学后,白栀来到年级办公室,以受伤为由递了假条,申请不上晚自习。

  她平时很少请假,老周答应得很爽快。见白栀低着头,一前一后背着两个书包,鞋也染了污渍,老周关切道:“跟同学闹矛盾了?”

  “没。”

  “你这孩子闷得很啊。”老周抱着保温杯不住摇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开心的时候笑一笑,难过了,也是可以哭的。”

  白栀只是摇头。

  老周叹口气,随手从堆积成山的书页里抽出两张试卷,“请假可以,试卷还是要写的。”

  白栀乖巧接过,说过再见,从办公室出去。

  “哟,老周,今早跟陈舟递情书的就是你们班这个姑娘吧?”体育老师接杯水,笑着靠过来。

  “去去去。”老周不停摆手,“瞎说什么,要告白也是陈舟想高攀我们白栀。”

  “行啊,你是一点不担心学生早恋!”

  “早恋总比晚恋好,我还没问你对象找到没!少管我们班的事,啊,这帮孩子聪明着呢,有数儿。”

  办公室其他老师笑起来,纷纷打趣老周。

  老周在学生面前像个笑面阎罗,动不动就小测,拖堂更是家常便饭,晚自习跟鬼似的,游荡在教室窗户和后门暗中观察,但其实私底下极其护短小气,听不得别人贬损一句自己的学生。

  ……

  白栀家在幸福佳苑。

  这是江市最早的商品房小区,开发商就是江燃老爸的公司,可想,江家在本地的势力多么庞大。当单位公房还要爬楼梯时,这里已经装上电梯,小区里不仅有公园,还有单独的车库。

  可是住在这里的白栀却谈不上幸福。

  白永刚是普通蓝领,工资刚够家用,没什么积蓄,买房还是奶奶资助,买的也是小区最小的两室户型,现在每月大半收入还要还贷。

  白栀妈妈徐颖是金融高材生,当初恋爱时看脸,喜欢白永刚的高大帅气,头脑一热领证结婚,婚后发现丈夫除了帅气也没有别的长处,在白栀几个月时果断离婚。

  两人的关系闹得很僵。

  徐颖出国工作,白栀回来跟白永刚生活,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她的房间。

  两个卧室,一个属于白永刚和继母刘丽,另一个属于刘丽带来的女儿刘露(后来改成白露)。

  本来姐妹共用卧室也不是不行,但白露不肯,一直哭闹,吃饭时还掀了碗筷,闹得楼下邻居都来敲门。

  后来刘丽心疼女儿,将靠门口的储物室收拾一番,勉强放下一张折叠弹簧床,那便成了十五岁白栀的卧室。

  从偌大的别墅到暗无天日的储藏室,白栀不是没有跟徐颖提过,可就像白永刚觉得前妻够狠,走都走了还要甩个拖油瓶过来恶心人,徐颖的说法更加直接。

  “那是你生父,白栀,送你过去,就是让你看看不上进的人能过什么日子。”

第05章 囚笼

  “又回来了。”

  说起来也许没人信,离家念大学、工作,也见了些五光十色的场面,说精彩,应该是精彩的吧,可午夜梦回,白栀往往还是一个人待在这个逼仄发霉的储物间。

  有些事,不是走了就能放下。

  梦最诚实,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白栀换好拖鞋,打开房门,侧身踮脚穿过高高堆叠的各色箱子来到床铺。屋里没有窗户,常年不见光,顶灯又被箱子遮住,唯一的光源就是夹在床头的小台灯。

  啪嗒。

  白栀按开灯,熟练地缩到床上,找到充电器插稳,然后放到枕头下藏好。

  这款手机是奥赛得奖后,徐颖托同事寄来的奖励,新款,功能多,粉色的很时尚,除了打游戏不行,哪里都很完美。

  白露看到后眼红,也想要,但白永刚哪有闲钱买,有一次白栀将手机放在客厅充电,第二天起床就找不到了。

  家里扳着手指数也就四个人。

  房子在五楼,有防盗窗,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但刘丽一口咬定是小偷偷的,后来见丈夫脸色不好,又改口说是白栀自己不小心在外面弄丢,怕大人责怪,就说是在家丢的。

  “这个家谁会要你的破手机。”

  这是刘丽的原话。

  白栀望着父亲。

  白永刚默认了这个解释。

  其实,真相真的无所谓。白栀当时就懂了,有人偏袒就永远不会错,无人照拂,再对也不对,白露和刘丽固然可恶,但让她最失望的却不是她们母女。

  对徐颖来说,白栀是年少轻狂留下的事业绊脚石,对白永刚而言,何尝不是一段窝囊人生的见证。

  总之,她就是个错误。

  白栀收起思绪,不肯再想,想得越明白人就越痛苦,何必呢。

  她关好房门,拿起江燃遗落的书包,倒出里面少得可怜的几本书和笔记本,没有翻,只是抚平书页抖落灰尘然后整齐摞好。随后来到卫生间,先用温水泡,然后用毛巾轻轻擦拭书包。

  他的东西应该很贵,洗坏就不好了。

  将书包晾到阳台角落,白栀心情好了许多,打开阳台的鞋盒,捡来的小狗能吃饭了,但眼睛还是闭着,有点脓,也不知道这一世能否平安活下来。

  白栀摸摸它的脑袋,擦掉脓液,涂上药膏,然后加满狗粮和水,趁着还没人回来,趴在客厅写试卷。

  高中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

  她需要一边翻课本一边写,好在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处,重生一次,耐心也变好了。

  晚八点。

  白永刚和刘丽回来,问白栀怎么没上晚自习。

  她晃了晃手臂。

  两人一怔,不痛不痒关心两句,说家里有碘伏,但谁都没去找,随后让白栀收拾桌子吃饭。

  饭和记忆中一样不好吃也不难吃,大都是中午的剩菜。

  吃完白栀回到房间,搬出折叠桌放到床铺,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继续写试卷。

  十点半,白永刚接白露回来,一阵欢声笑语,刘丽端出宵夜,是花旗参炖鸽子汤。

  白露后面查出肾炎,也许和夜里进补有关,也可能跟总是熬夜有关,白栀不确定,当时刘丽哭着带她到医院做检查,说她能给白露捐肾时,白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清。

  没多久,白露吃完大声喊道:“阳台书包是谁的?这是什么牌子啊?”

  明显是问白栀。

  白栀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关了灯装睡,她不想和白露讨论江燃的东西。

  白露又嘀咕了一会儿,用风扇呼啦啦响的台式电脑查过资料,在外面大呼小叫:“我靠,七千多一个,真的假的啊?”

  要知道白栀的手机在同龄人中已经不错了,现在智能手机还没普及,一千出头的价格不是谁家都舍得给孩子买。谁用过近万的书包啊?这装的是书吗?任凭白露怎么咋呼,白栀只是默默听着,不曾回应。

  第二天不到六点,白栀起床,收了满是手印的黑色书包,重重拍打后又重新擦拭了一遍,才将书重新装进去。

  来到学校,教室里没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啃包子呢。

  她将书包放到江燃抽屉。

  不看不知道,抽屉里塞满废纸,全是从草稿本扒下来的,胡乱写着几个汉字,潦草的笔画画的是大约是人,但太抽象了,白栀也不确定。

  她看得津津有味,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

  抬头望去,教室门口站的竟然是江燃。

  上午的课他几乎不来,突然出现,别说白栀愣住,啃包子的几个学生也吓一跳。

  他来做什么?

  上学吗?

  开什么玩笑?

  “你在做什么?”江燃搔着头盔压乱的头发,隐隐有股火气,口气特别冲。

  白栀抿了抿唇,“帮你放书包。”

  “谁他妈要你管了?!”

  “……”

  她退出来,贴着墙壁让到一边。

  江燃脱掉手套急匆匆走近,猛地拉开桌子,拎起书包,入手的一瞬闻到一股清新的肥皂香气,随即疑惑地提到面前,闻了闻,本来就黑的脸色越发像阎王,桃花眼也生出骇人的凌厉。

  “你动我包了?”

  “嗯。”

  “谁让你动的!”他吼一声,眼角却红了,好像动的不是书包,而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底裤。

  “看着脏了,洗了洗……我没翻你东西,我发誓。”

  白栀竖起三根手指,一抬手,宽大的校服袖摆落下,手臂结痂的擦伤露出来,黑色的血痂缀在苍白的小臂,像一摊污点。

  江燃没了气焰。

  声音压得很低。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他说完,将书包扔到座位不远处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

  好像连她的心意也一同丢弃。

第06章 犟嘴

  从昨天开始还算镇定坦然的白栀,稍稍泄了气,眸中的光趋于黯淡,最后变成茫然无措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