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老周用纸一抹脸,“你们假条都没打啊,小子,带着同学造反,可真行啊。”
这句话是对江燃说的,但大家的目光却不约而同望向白栀,真正的造反分子是这位英才班学霸,看来那句老话是真的对: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看,只要成绩够好形象够佳,锅都能甩给别人背。
江燃没有反驳,坐在圆凳听训。
老周还没说尽兴,少年倒开始说他了:“生病就知道拖拖拖,一把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吗?少说两句,多吃水果,这两天班里我看着呢,我不逃课,他们谁也别想逃。”
老周噎住。
季浩然递过水果,用行动催促他“少说两句,多吃水果”。
大家围着小声讲话。
老周问白栀在英才班有没有不适应,白栀摇头,老周又说她现在能稳住就好,不要钻牛角尖,心态要放松……絮絮叨叨说一堆,白栀都是乖乖点头。
护士进来换水,说了句:“这么多人啊,很晚了,别吵到其他人休息。”
一看手机都 22 点了。
大家站起来跟老周告别,老周让他们把东西提回去,好好学习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季浩然帮他拉好被子,“知道了,周老师。”
嘴巴知道,但是谁也没拿。
大家做贼似的偷摸出去,站到医院外面又说了会儿话,心里暖暖的,赵驹捏着个苹果啃,咔嚓咔嚓。季浩然让今天出来的到家后都发信息报个平安,别在外面乱逛。
他还在交代,江燃已经送白栀回学校了。
季浩然站在人行道凝望。
两人的背影一高一矮,相衬极了,中间似乎再插不进第三个人。
赵驹扔掉苹果核,舔舔嘴,摇头叹气,“别看了,你眼睛都要粘他们身上了。”
季浩然收回目光,下巴一收,凭着台阶上下跳。
一辆绿色的计程车驶过,白色远光灯一晃,再睁眼,白栀的身影便被江燃拐得无影无踪。
道理他都懂。
但感情不就是,明知不可能还是放不下吗?
能控制的话大概也称不上喜欢吧。
权衡利弊的爱属于成年人的世界,季浩然站在分界点,在少年和成年之间懵懂遥望,多年后回望,竟也像吃油橄榄,从涩中回出甘味。那时的深情还不叫舔狗,也无人指责他有过一段难言心事。
这世界太多事注定无疾而终,可喜欢过一个人的心情,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跟白栀没有故事。
他的故事叫心事,人尽皆知却只有自己能品味。
第91章 报应
白栀和江燃没有乘车,而是心照不宣步行返校。
好几天不见,只能从缝隙里挤时间相处,白栀问他最近学得怎么样,江燃从袖口变戏法似的抖出一支玫瑰递到女孩面前。
白玫瑰。
下面的刺削了,留着白色的切面,上面还有倒刺,像鲨鱼露出水面的鱼鳍。
花朵含苞待放却又奄奄一息,被他捏得太久,花瓣边缘都变得枯朽,可是握到手中还是能闻到玫瑰独有的馥郁芬芳,虽然只有一支,但却如此沁人心脾。
她闻了闻,笃定道:“你从给老周的花束里拔的。”
“花就是花,管老子从哪拿的。”
白栀笑起来,伸手挽住江燃胳膊,捏着花枝转来转去,怎么也看不够。
五月的夜晚好美啊。
白色的密密麻麻的小花开在树梢,闻着很涩,谈不上香,但是夜里看起来格外美,江城的行道树除了梧桐,最多的就是这种会开花的矮树了。
垃圾车还在慢吞吞转运。
末班公交空荡荡,疾驰而过,把手在车厢里叮当乱晃。
腿长又性子急的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疾走,配合白栀的步伐一步步向前,遇到垂枝,伸手够下嫩叶搓成条,撒到她身上,见白栀好脾气地拍掉又讨嫌地吹她头帘。
哎。
真是幼稚。
可是男孩子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么狗都嫌吧。
他说:“你放下头发很漂亮。”
白栀点点头,忽然发威,“绑着就丑了?”
江燃仰头笑一声,白色虎牙一闪而过,“可是散着头发的样子只有我见过啊。”
哦,是在回味劳动节浪费的那天午后啊。
白栀挠了挠江燃微凉的手心。
他弯腰靠近,嗅了嗅她,低声问道:“怎么?”
“你闭着眼睛喘的样子也很好看。”
“白栀,你怎么像只色狼?!”
“喔~~~~~”
白栀牵着他,双手凑到嘴边做扩音,然后伸长脖子学狼叫,长嚎一声过后巷道深处传来狗子捧场的应和:
汪汪汪汪——汪!
江燃笑得不行,“属实是找到组织了你,哈哈哈——”
狗以类聚。
小缠人精和小狗的区别真的不大。
白栀跳起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使劲往上爬,江燃啧一声,先是拍了下女孩的大腿,让她赶紧下来,见白栀不依不饶艰苦攀登,索性抱住两条腿,使劲往上一耸,牢牢背住。
白栀趴在他耳边,阴森说道:“猪八戒背媳妇。”
江燃转头亲她嘴上。
白栀一抖,垂眸咬住薄而带翘的花瓣似的唇。
两个身影在人行道拉得老长。
一阵长风刮过,白色花树朔朔掉花,苦涩的香气萦绕四周,白栀睁开眼只见江燃清爽黑软的发铺满白色小粒的花朵,长睫也有,鼻梁和脸颊都有,她吹了口气,仍在愉悦当中的“睡美人”倦倦醒来,桃花眼流出烫人的爱意。
他念她的名,“栀栀,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白栀笑,“你也是呀,燃燃。”
他背着她往前跑,跑两步,就要转圈,甩得白栀晕头晕脑,找不着北。
他们在银杏树下告别。
银杏已经长出新的叶子了,河道也全是丰沛的水,哗啦啦——哗啦啦 ——到底是河流在笑还是银杏在笑,已经分不清了。
白栀想,活着真好啊。
活着能遇到江燃,真是太好了。
……
曲薇第二天特意早了半小时到教室。
同学陆陆续续进来。
白栀抱着书,叼着个牛肉包子也进来了,落座后还在一脸天真地一边啃包子一边默读课文,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觉悟。
早读进行到一半,年级主任逛进来。
曲薇心想:来了,来了,白栀的好日子来了!
主任走到白栀旁边果然停住了脚步。
曲薇竖起耳朵听,身体都快够出过道。
主任屈指叩响白栀的桌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假条,没有下次了。”
白栀点头。
主任又说:“你们周老师好多了,别挂在心上,好好用功才能对得起他,没有几天了,状态一定要绷住。”
白栀继续点头。
向来严厉,说到做到的主任就这么走了,走前还翻了翻白栀的书,单独给她说了昨晚补讲的两道大题。
曲薇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栀。
等到课间,贼兮兮凑近问道:“白栀,你和主任是有亲戚关系吗?这么护你,换别人逃自习早请出去了。”
白栀望她一眼,没答,说起别的,“曲薇,昨天我的书全部都倒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曲薇一顿,缩回身体。
于超在后面来了句,“风吹倒的呗,昨晚风很大的。”
白栀收回目光,“是挺大,我夹在书里的五块钱也不见了。”
曲薇猛地站起来,“钱我可没拿!”
白栀无语望她。
说聪明也算聪明吧,但一试就知道深浅,把戏太拙劣,蠢得叫人都懒得计较。
白栀默了默,说道:“我这个人有事没事总爱把零钱夹在书里,再有下次,钱要是又丢了,我可要告老师的。”
曲薇抿住唇,小声道:“哦。”
午间休息,于超又来找曲薇要笔记,曲薇熬不住了,这才说道:“不好意思啊,你的笔记我不小心倒水弄湿了。”
说着掏出纸张粘在一起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