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江燃伸手捂她嘴,桃花眼亮得惊人。
白栀还要说。
江燃急了,“差不多得了,那都是我妈干的好事,住嘴,不许再提了。”
白栀笑得像根跳舞草,神经质地乱抖。
江燃头都大了,自暴自弃躺回去,转头咬住女孩的大腿肉泄愤。
白栀疼得倒吸气,只得求饶:“别咬了,别咬了,我不说了行吧?”
江燃松口,抱住肥猫盖脸。
猫猫翻个白眼,蹬了他一脚,跳上窗台扬长而去。
江燃呸呸吐猫毛,指着虎斑远去的倩影骂道:“走你的,蠢猫,有种一辈子别踏进这道门。”
白栀抿嘴笑,不敢太过分。
缓过这阵害羞劲儿,江燃拉住她的手继续问:“后面的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白栀垂眸,“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小时候睡觉,闭上眼就想要是没帮你就好了。”
江燃一僵,眼中的光骤然熄灭。
白栀又说:“幸好当时没想这么多……阿燃,那天之后你还好吗?”
那么多年。
形形色色的人在身边来来去去,江燃从来没有提过那段黑暗时光,他是不肯示弱的人,藏在心里的事随着母亲的骨灰盒一起埋进了土里,偶尔想起,也很快扔下。
他其实很怕回想。
真的。
过去的事不是过去,就过去了,回忆像把镰刀,总会在心底反复收割。
那么多年,家里人不提,他也不曾对别人讲,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你还好吗?
江燃坐起来,一把将白栀扯进怀里,用力到自己都颤抖,声音沙哑,还很气,“不好,一点都不好!白栀……你跑哪去了,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那年,两个十岁的孩子在钢琴教室相遇。
老师考基础,白栀穿着白裙坐在凳子,细软的手指于黑白琴键翻飞,流畅的演奏征服了一堆观看的人。
大家热烈鼓掌。
江燃想,装什么装啊,真不要脸,一个女的,跟他同岁,还敢比他长得高,弄死她。
他弄散她的蝴蝶结腰带,拽她头发,还每天捉虫送过去。
是别人早就哭着告状了。
白栀偏偏不,她细声细气说不要这样,然后用纸巾兜着小虫放回院子。
江燃更讨厌她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唐僧一样的人,看到就烦死了。
恶作剧变本加厉,白栀好像有点受不了,每次进琴房就缩着脑袋四处观察他在不在。知道她怕,江燃越发来劲,故意躲起来,然后在白栀放松下来时猛地跳出来吓唬。
女孩吓得脸都白了,还是好脾气地说:“小妹妹,你不要这样吓姐姐,行吗?”
谁是你妹妹!
他还比她大几个月!
真是岂有此理。
第105章 重逢
因为白栀,江燃逐渐爱上钢琴课,没课的时候都要逛过去,看她在不在,有时候也不吓唬,但总要摸她两下。
就像路边见着盛开的小花,谁都会喜欢吧。
摸一把已经很克制了,他可没像有的小流氓逮着人就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后来老爸去外地做工程,欠了一屁股债没法完工,躲回来筹钱,又遇上老妈跟小白脸游玩,出车祸殒命。家里都被要债的搬空了,他也没钱交钢琴课的费用,老师阴阳怪气说,那么大的老板几千块都要欠,快去跟你家里要钱,否则别来了。
而后,他就没再去了。
父子俩东躲西藏,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个朋友家睡两天,那个老同学家赖两天,丧家犬一样到处乞怜。
舅舅们还派人来抢他,不准他和江卫东生活,两人又要躲债主请来的黑社会,又要躲苏家派来的打手,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有一天老爸出去了,一伙人撬门进来拿他,他爬窗逃跑,也不知道去哪,最后躲到了琴房,趴在钢琴底下像只见不得光的小老鼠。
开课了,昔日的小伙伴们春光明媚进来,他穿着拖鞋,衣服脏得不像样,恨不得找个洞埋了自己。
捉他的那伙人夹枪带棒追进来,厉声呵斥:“有没有看到一个脏小孩?!”
孩子们惊声尖叫,在老师的保护下四散出逃。
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眼泪不争气地爬满脸颊。
就在这时白栀抱着琴谱若无其事走过来,走到他跟前,拉开椅子坐好。
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逃出去。
现在这副模样最不想见的就是白栀了。
女孩伸脚拦住,掀起裙子还踢了他一脚,他愣了愣,稀里糊涂钻进纱裙,抱着女孩细白的腿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白栀坐着翻谱,试着弹了两个音。
大汉搜寻一圈,过来问道:“小丫头,你看到一个脏小孩没?”
“不要碰我……班里那么多小孩,你说的是谁?”
“脏兮兮的,臭虫一样的小矮个。”
“没见过。”
“你再想想!”
“你们去问老师啦,好烦,我马上要考级了,琴都没怎么练。”
……
后面忽然有个人出声,“你不是颖姐的女儿吗?”
白栀点点头,“我妈是叫徐颖。”
徐家有些亲戚靠收文玩起家后合资做了钱庄,专门放水,徐颖平常不怎么来往,但私底下会给他们做咨询,让他们别玩过火。
白栀不认识这些人,他们却是认识她的。
人出去了,没再逼问。
白栀掀开裙子,脸皱成一团,“松手,我腿都被你掐青了。”
江燃不肯松手,像树袋熊遇到了最爱的桉树,龇牙哼两声,低头抱得更紧了。
白栀是认识“她”的,许久不见这个嚣张跋扈的野妹妹,没想到变成这个狗样子。
白栀对流浪小狗最没有抵抗力了。
江燃说饿。
她就跑出去给他买吃的。
江燃说自己好脏。
她就带他到卫生间洗手洗脸。
江燃说,吃了这顿明天还得挨饿,然后眼巴巴望着她。于是白栀咬牙打开书包,摸出香喷喷的印着粉红猪头的小钱包,把零钱全部抖给他。
江燃说不够,眼巴巴看着钱包里对折的厚实红包。
白栀摇头,“这是别人给的,我要回去上交我妈。”
江燃大哭,说自己可能会饿死,就像路边的流浪狗!
白栀捏着钱包,颤了颤,把红包给了他。
他又说:“你的小猪钱包真好看。”
白栀气得拍了两下江燃的屁股,“你太过分了……快走吧,待会儿那些坏人又进来了。”
江燃踮脚抱她,勒得女孩喘不过气,“白栀,等我来找你。”
她点点头,然后抱他跳上窗台,望着人捏着红包跑远了。
……
“你跑哪去了?我后来回琴行,还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送你,你知不知道?”
江燃拎她耳朵,狠心拽了拽又忙不迭吹吹,又要她疼,又怕她疼。
白栀靠着他说:“回家拿不出红包,我妈也不信我说的,罚站了一天,没多久,就把我扔给我爸了。”
其实她现在也理解了徐颖,小孩子拿着钱不知道挥霍在哪了,还编个稀奇古怪的理由糊弄大人。这是一种“学坏”的迹象,需要教育。
不过徐颖做事向来狠。
于是放在别人家顶多被教育的事,到她头上,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改造。
大别墅换到杂物间。
满屋子的漂亮衣服变成了十几块一件的地摊货。
再高傲的头颅都得低下。
她摸他脸,由衷发问:“燃燃,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江燃冷哼一声,“这不是为了长高把你比下去,打篮球去了。”
白栀笑了笑,真诚发问:“你不回队友身边再试试吗?”
江燃不答,问起别的,“你的小猪钱包呢?”
“白露拿去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