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贝瑞拉
林落烟轻哼一声:“那我明天早上起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心情不好?”她转而问道。
“是啊。”屈炀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倒酒,“太不好了。”
这个房间阳台靠着一条宽阔的大道,跨年夜的大道车水马龙,但仿佛和正面广场的纸醉金迷完全不一样。
鸣笛声断断续续。
漆黑夜空里群星闪烁,如果这个时候能下一场雪就更好了。
林落烟握着酒杯同他碰了下杯,等他开口。
谁也没有着急说什么。
半晌,屈炀才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酒吧取名字叫星期六吗?”
林落烟说不知道。
屈炀:“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开学考试那会儿吧。我和苏浅放学一起回家,她突然说最喜欢星期六,还说要是每天都是星期六就好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刚结束了漫长的一周,一整天都是假期,还不用担心第二天要上课。”
林落烟偏头看他:“就因为这个?”
“你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吗?”屈炀端着酒杯没喝,笑道,“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好像没有人不喜欢星期六。”
林落烟:“我是说,酒吧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苏浅?”
“嗯。”屈炀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倒是真没想过还有这一层,当初知道这酒吧叫星期六的时候她还说这名儿取得挺特别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也难怪,苏浅出国不辞而别那一个星期,他一天都没有来过自家酒吧。
“可是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时间都停在了星期六,到不了星期天,走不完完整的一个星期。”屈炀仰头猛地灌了一杯,林落烟抬手都没来得及阻止,他低头笑得苦涩,“她说翻篇了,可我翻不了篇啊。”
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去年夏天。
大概是心里有类似的境遇,林落烟莫名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她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安慰,只能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即便腿边有暖炉,刺骨的寒风还是迎面而来,好像真的要下雪。
屈炀深吸一口气,抬手跟她碰杯:“刚刚送酒……你别怪我。”
话锋突然一转,林落烟反应了一下,明白他在说什么。
刚刚给她送酒的人不是他,而是季淮颂。
她当然不会怪他:“你现在跟幼儿园门口没人接、马上就要哭唧唧的小孩儿一样,我怪你什么啊。”
听她这个形容,屈炀这会儿才是真的被逗笑一瞬,仰靠在椅子上:“哥们儿就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他撑伞。”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无异,但心情并没有任何好转。仿佛陷在了泥沼,哪怕因为今晚醉酒睡一觉,醒来也还是置身于这潭泥沼之中,不会有任何改变。
“知道你不信,但作为旁观者,不管是我、齐霏、向砚南……还是苏浅,你们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他是真喜欢你,真心。”
屈炀说,“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你很难相信的真心,我压根得不到。”
巴洛克美甲扣着玻璃酒杯,林落烟垂眼咽了咽喉,没有说话。
等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转头,就发现屈炀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醉了。
酒量很浅,但酒品挺好,醉了就睡。
张了张嘴,林落烟欲言又止,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叹气。
夜晚越深,气温越低,桌下的暖炉也无济于事,他穿得也不算厚。这么冷的天,她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扔在这儿不管。
分不清是潜意识的驱使,还是酒精作用,她没有任何犹豫,随手给季淮颂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
头皮莫名一阵发麻。
低醇的磁性嗓音从手机里传来,林落烟胡乱应了一声,干脆了当,“屈炀在我这儿喝醉了,你方便过来帮我个忙吗?如果不方便……”
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不等她作出“如果”的假设,季淮颂便沉声打断:“开门。”
“……”
林落烟差点咬到舌头。
深吸一口气,挂掉电话,朝门口走去。
室内和阳台相通的门一直开着,屋子里被冷气覆盖了大半。
她打开门,季淮颂刚好到了。
撞上他视线的这一秒,林落烟混沌的脑子里全是刚才屈炀说的话——他真喜欢你,真心。
真心……吗?
季淮颂没有顾及远处阳台上的屈炀,而是微微俯身,视线同她持平,略微凑近,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张脸倏然在眼前放大,林落烟瞬间回神,下意识往后退了点。
而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丢面儿,不悦地拧眉,斥责他刚才的举动:“干什么啊?”
见状,季淮颂懒洋洋地直起上身,勾唇轻笑:“确认你醉没醉。”
林落烟轻嗤:“说了,我酒量好着呢。”
尤其是跟屈炀这个漱口水的酒量相比,她四舍五入等于没喝。
季淮颂顺着她的话点头应了一声,才看向阳台:“他睡了?”
“嗯。”林落烟侧身让他进来,刚要顺手关门,正巧季淮颂也想关门,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和手心里冰凉的门把截然相反。
意料之外地触碰。
林落烟愣了下,正欲抽回手,他已经顺势关上门,松开了手。
好别扭啊。
她这辈子没有这么别扭过。
尤其在门廊这方不算宽敞的天地里,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默默把手放在身后,她闭了闭眼,在心里谴责自己。
搞什么啊林落烟?
睡都睡过了,只是不小心摸到手而已。
“林落烟。”
“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林落烟偏头看向声音方向。季淮颂站在阳台,一只手拽着屈炀的胳膊。
见她这副七魂六魄刚归位、有些懵的眼神,季淮颂的心像被挠了一下,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过来搭把手。”
-
把屈炀扔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季淮颂抬手拽了下衣领。
这小子醉得彻底,跟一滩烂泥似的,他完全使不上劲儿,好不容易才拖过来。
靠在柜子边上,看着季淮颂凌乱的衣领和头发,略显狼狈的样子,林落烟没忍住低头轻笑一声。
再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林落烟瞬间收敛了笑意,嘴角拉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开口:“谢谢。”
“应该的。”
季淮颂站到镜子前,随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林落烟正想说谁跟你应该的,就听到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和他是朋友。”
“……”哦。
不是说她啊。
舔了舔唇,林落烟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屈炀,提步越过季淮颂往外走:“我先下去了。”
季淮颂眸光微顿,从镜子里看她,应了声好。
出了房间,走在走廊里,林落烟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她有病吧?要去哪、要干嘛,跟他说什么?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下楼直奔先前的卡座,齐霏和苏浅还在那。周围换了一拨人,在玩牌。
齐霏见她过来,挪开点位置:“睡醒了?”
“没睡。”林落烟摇头,“看了一部电影,还没看完。”
苏浅正投入地算牌,头脑风暴,没有顾及她这边。
齐霏靠在她旁边耳语:“季淮颂来来回回上去几次,找你去了?”
“嗯。”林落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没有,估计齐霏这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也不会信。念及此,她开着玩笑,“你这么关心这事儿,我和他该不会是你的保研课题吧?”
齐霏嗯了一声。
林落烟:“……”
看着她无语的表情,齐霏笑出了声:“开玩笑的,我关心的是你。不是他,也不是你们之间的事。”
说着,她来来回回看了一圈,“看样子你心情不错,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她好像心情确实还不错。
“我是心情不错。”林落烟看了眼玩牌玩得热火朝天的苏浅,“有的人心碎得跟二维码一样。”
齐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屈炀?”
林落烟点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齐霏说,“他们的事,我们好像真的无能为力。”
林落烟不置可否。
从头到尾一知半解,连一个完整的故事线都不清楚,包括刚刚在楼上,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安慰,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好像说什么也没有用,好像也没有办法得到安慰。
苏浅玩到不想玩,扔下牌,拉着林落烟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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