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第37章

作者:知兔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现代言情

  清清楚楚,他们的小群界面,三个长白框,一个短绿框,是她刚发出几小时的‘别跟’。

  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江今赴拨来语音,不知为什么,响了一声他又给挂了,转成视频。

  卿蔷摁了接通,他那边儿的界面还未显示,她先出声:“江家没教人法律?”

  话音落下,画面跳出。

  江今赴斜倚着床,上身缠了纱布,裹起他线条肌理分明,被子松松垮垮的,他拿得远,隐隐露出青筋清晰的手背上插着的吊水,另只手还抓了抓额前碎发,跟贴着的纱布一配,称得上黑白分明。

  卿蔷没心思注意这么多,对上他垂睫略显散漫的黑眸,逐字逐句:“你监控我?”

  “没。”江今赴哂道。

  “监控你的人已经入狱了,那是公证送来的东西。”他漫不经心,切了下镜头,曲起的腿上有明显擦伤,与投影上的量刑书一同入镜,“你猜是谁?定位我的地址,还妄图掌握你的消息。”

  卿蔷心下一沉。

  “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逮到那阴沟的玩意儿时,他才破了你手机的防护,”江今赴轻笑了声,心情不错似的,“倒是便宜了我,看见了卿卿毫不犹豫的站队。”

  “......”卿蔷眯了眯眸,嘲道,“你要是那么轻易被人搞垮,我何必大费周章呢?江二,我不是看得起你,是看得起我自己。”

  “是吗?”江今赴不在乎她的说辞,“沈家来得突然,你觉得卿家要是参一脚,我现在这状态,能躲过这劫吗?”

  ‘我现在这状态’六个字,字音格外重。

  卿蔷本来就又烦又累的,哪儿有空揪他的细节,寻思他点她知恩图报,又一想他会不会知道她上过山,故意剖她的心,面上霜结了厚厚一层。

  “二哥神通广大,后果谁也说不准,我家的底都留着撕了江家呢,别想太多。”

  一句话说得是不留情也不留面,字字珠玑,没一个废音。

  江今赴挑了下眉:“说不准?那怎么‘别跟’就说得准了?”

  他口吻有些刻薄了:“我怎么记得,卿小姐最不怕赌?”

  作者有话说:

  江二:(亮亮伤口)(卖惨)

  卿卿:(接收失败)(烦了)

第35章 chapter 35 失去爱情还能再追,失去亲情可是家破人亡。

  晚风轻拂, 落地窗帘被挟起一角,墙边瓷砖就被打上了五光十色,英格兰是不夜城, 姜辛北嘱咐她等她几天一起回国后,就去参会了。

  在突如其来的无声对峙里,卿蔷终于注意到他脸庞略微病态的冷白、骨感指节上深蓝色的夹板、腰腹处因他半躺动作起了褶皱的纱布。

  伤得太重了。

  卿蔷脑子里划过这么一句话, 她眸光凝滞一瞬, 迅速摁灭后开口:“忘了问候二哥了——”

  她一笑:“还活着呢?”

  卿蔷含讥带诮,手机屏幕上的人眼底有些沉翳了, 她不疾不徐又接着对话:“是啊, 我挺爱赌的,但总有腻的时候。”

  “二哥, 你懂吗?”她抬起手指卷着颈边细发, 笑意不达眼底, 话语还不近人情, “关于你的, 我都腻了。你为什么会觉得说‘别跟’是站队啊?就不能是不想淌你这趟浑水吗?”

  江今赴眼神一暗,双眸像凝成了幽深的悬崖,探过屏幕让她窒息, 在她目光不自主游移的下一秒, 他倏地掀了嘴角。

  “我给你打这电话图什么?”江今赴随意地抬手挥了下。

  挂在上方的吊瓶被拽着摔落在地,引起一声尖锐的“啪”,卿蔷仿佛能看见玻璃迸溅的画面, 她咬紧牙关, 一语不发。

  江今赴手背青色血管冒出血珠, 他拔了针, 微一俯身, 拾了片儿碎玻璃,对上她的视线漫不经心:“我现在咽下去,滋味儿不也一样吗?”

  卿蔷说话极慢:“二哥,谬赞了。”

  她头发缠在指上松散,藏住了一根绷直的发丝,指腹变白后发紫,几乎要没知觉,那根发丝牵动了脑里神经,是跳动的疼痛。

  江今赴嗓子微哑笑了两声,喉结滚出几个字,要跟她好商好量似的:“那腻了要怎么办呢?”

  “腻了......”卿蔷摁熄了屏幕,肩膀陷了下去,意态轻慢,看不出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刻缺氧的肺得到缓解的感受,“就换个玩儿法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她听见他那边门被推开,又饶有兴致的“嗯?”了声,还带了些纸张摩擦的声音,约摸是手下给他送了什么报告。

  “我不想拿你当玩具玩儿了,”卿蔷不在意,往下说着傲慢的狠话,语速慢到逐字停顿,“那些虚假的、与因虚假引起的东西,都翻篇吧。”

  “守好你仇人的本分,别再过界,”她咬着字,“游戏结束,我们的关系也该表里如一了。”

  表是什么样?

  是上京城里人尽皆知的势不两立。

  里又是什么?

  是他们之间不清不白的欲擒故纵。

  而卿蔷要撇去里。

  她慵倦眉眼微垂,薄软的双唇一碰,吐出淡情寡恩的话。

  与此同时,翻动纸张的声音戛然而止,江今赴嗓音骤地冷透了:“卿卿,说话做事要给自己留余地。”

  “你这么急不可耐,是因为云家?”

  卿蔷没听明白,她刚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儿,手机再响也没看一眼,提示音接连不断,江今赴看懂她的神情,阴冽稍缓,称得上是好言相劝:“去看看你的新闻。”

  卿蔷根本用不着查,单语畅已经打包了全套发给她,并附带一句:“我靠!姜姨这是想让你跟云落联姻?”

  卿蔷瞳孔放大,都没管还挂着的视频,刷刷翻了几页,理清了事情大概始末。会后晚宴,姜辛北与相熟的人聊起了过几天沈季的婚礼,那人顺口问了嘴卿蔷的事儿。

  以往姜辛北都是应付一句“卿蔷自己选择,家里不会插手”,这次却不同:

  “云家那孩子吧,青梅竹马,亲上加亲。”

  宴会上的媒体遇见意外之喜,征得姜辛北同意后连忙编辑好发布,这会儿就连几个往常没交集的世家子都坐不住来问卿蔷了。

  卿蔷定了定心神,双眸轻轻扫向江今赴黑沉沉的眼,脑中思来想去,倒也不急了,嫣然一笑:

  “是又如何?”

  四个字格外清晰。

  她一边顺着坡赶人,一边给云落发了几条消息没得到回音,转念一想他可能跟季姝在一块儿,又问季姝,才知道云落被家里叫回去了。

  她妈来真的?

  卿蔷敛着情绪,给季姝发:“放心小姝,估计生意谈得顺,我妈兴起逗闷子呢。”

  她话里话外,是单看字也能看出的斩钉截铁。

  也只能是逗闷子。

  卿蔷目前的心情是疲惫触了底的冷静,看完荒谬的消息后快要气乐了。

  姜辛北在江家上太过敏感,有那么一丝可能都要尽力断绝,卿蔷收了江今赴的礼,她就想让卿蔷与另一个人捆绑,和江今赴一点边儿都沾不上。

  可她忘了卿蔷的乖张脾性,卿蔷能在江今赴的事上无条件同意她妈的要求,是因为她同样把家仇刻在骨子里。但别的想也别想,她既不是听话的乖乖女,也不是受制于家族的小白花,卿家的权在她手上,功利场上的高位是她坐着的,被安排的感觉让卿蔷烦,所以她朝顶峰去。

  她能理解姜辛北,却不能被规划。

  “妈,我让人撤热度了。”

  言下之意,这事儿她否了,否得彻底。

  发出这句消息后,卿蔷又想关手机,反应过来江今赴有阵儿功夫没说话了,觑了眼右上角,他正耷拉着眼皮,漆黑双眸里没有温度。

  见她注意到他,扯了扯嘴角,声线温和:“卿卿,好好说。”

  “说什么?还有事儿吗二哥?”卿蔷想借这个东风,一点不跟他解释,弯着唇往下诌,“没事儿挂了吧,我忙着去寺里求个黄道吉日。”

  话落,她像想起什么,笑得更艳了:“二哥是不是比较懂?要不二哥帮我算算?”

  她是真往人心窝子上扎刀,捅进去还不够,非要捉着柄上下划拉,血淋淋地剖开。

  他们这圈子就没迷信的人,都是信自己大过于天的,偏偏两人不久前刚拜了神佛,江今赴轻而易举就能想起自己的愿,但他不知卿蔷知,不知卿蔷愿。

  就觉得她心倍儿狠,白瞎了。

  江今赴阖眸挡住了阴冷,鼻腔哼出声极淡的嗤,给人的感觉在瞬息中变得骇人,卿蔷能在屏幕边上看见他小臂线条绷起,但在他出声时,蓄势待发的劲儿消散了。

  他掀起眼皮,漠然得很:“卿蔷,你还真是让我爱不起来。”

  卿蔷一怔,没等回过神,视频被挂断了。

  换个方面想,姜辛北这一手,倒也算达成目的了。

  漆黑的屏幕上,是卿蔷满面自嘲。

  她累得厉害,本以为所有事都解决完了,能倒头就睡,没想到哪儿哪儿不得劲,鬓角冷汗不止,粘腻到她心躁,江今赴最后那句话更让她有了不该有的情绪。

  卿蔷冲了个澡,身体却还是能激起闷烦感的潮湿,她跟杠上了似的,又来回冲了几次没有用,直接泡在接满凉水的浴缸里。

  寒意刺骨,她沉在水下,眼尾滚烫。

  里约豫公馆围了一圈儿雇佣兵,江礼让刚把任务报告交上去就来看笑话了,半路还捎上了任邹行。

  江礼让一推门,就闻到了满屋的葡萄糖味儿,再一抬眼,他哥正撕着身上刻意贴的纱布,笑得站不住,撑着任邹行肩膀直抖:“怎么了哥?装遍体鳞伤被看穿了?”

  江今赴压根儿没受多少伤,顶多出舱的时候被剐蹭了几下,他在国外经历过没人性的训练,加上有老爷子故意教训的成分在,对危险的感知可谓一绝。

  海底余震的前几分钟,江今赴就上了逃生艇了,是驾驶员出错,方向选成了姜辛北守的口子,他直接又返回了漩涡,好在那会儿势小,不然江礼让就真得捞他二哥了。

  也是赶巧,江今赴搜周边信号的时候发现江礼让那一贯张扬的频率,一眼认出,没多废话,从表明身份到被接应,最大的伤就是他没注意磕碰剐蹭导致的了。

  任邹行在车上就听了事情真相了,还挺疑惑,问他干嘛谎报实情。

  江礼让实诚,坦荡承认是他出的主意,想软一软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的心。

  任邹行当时觉得这军痞子还挺聪明,现在......

  屋里生冷,江今赴周身气息让人发怵。

  他垂着眼睑,懒懒地招呼江礼让来床边,顺道给了任邹行个别动的手势,江礼让乐不可支,哪儿能注意到,当即抬脚往过走。

  “操!”鞋底传来被扎透的感觉,碎玻璃尖儿就抵在江礼让脚心,他骂了一句,笑容凝滞。

  平常穿厚底军鞋穿腻了,休假的时候他穿的鞋底都特薄,他现在脚跟都没敢落地,就怕被扎个对穿,单腿蹦到沙发上,拔下玻璃,皮笑肉不笑:“何必呢哥哥,失去爱情还能再追,失去亲情可是家破人亡。”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任邹行很佩服。

  眼看着江今赴要拿起被放在一边儿的玻璃片儿弑弟,他赶紧出言制止即将上演的兄弟残杀,倚了门框上:“有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