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兔者
他在卿蔷椅后止步,青筋明显的手背越过她撑在桌上,稍一拢身,像将人圈在了怀里,另只手夹了张卡片,朝向镜子。
卿蔷下意识去看,瞳孔放大——
是她的高中学生证。
被保存的很好,其上的照片至今还未褪色,女生扎了高马尾,热望与骄傲融在眉眼间,是夺目又灿烂的青春感。
江今赴语调倦慢,轻笑声,拥着她的胸膛震动,是能听出来的心情好:“你要攀九天,你要踩月边。”
作者有话说:
如果今天没有,双更就在明天030
第42章 chapter 42 “所以,卿蔷,你又不爱我了吗?”
再没有哪次要比当下的记忆回溯更轻易了。
几乎在江今赴话音刚落, 卿蔷就被拽回了她炙热又张扬的十七岁,那个万众瞩目的发言后,她与道寡淡而清冽的男声对话。
嘈杂里的清澈当然会让人倍感滋润, 像在深夏夜的闷热间迎上了透凉的风,卿蔷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如临海岸明月下, 清风浇灭了周遭吵闹激起的火。
所以她才会一反既往玩笑回应。
卿蔷待人的距离感挺重, 身边好友仅那三五个,她会礼貌回答别人需要帮忙地问题, 但闲嗑一次没唠过, 更别说那会儿连人的脸都没看着,她就起了长聊的兴致。
本以为再陌生也该是学校里的, 没想到会是他江今赴。
“二哥, 好能藏啊, ”卿蔷还被他松垮揽着, 描述不了现在的心情, 丢了快五年的学生证近在咫尺,她冷笑,“偷拿别人的东西?”
“卿卿自己落下的, 也算偷?”江今赴掀了下嘴角, 活色生香在怀里,那点阴翳消散了点儿。
她当年自己把学生证放在桌上就被单语畅叫走了,原余那小女朋友估计是听见点儿他俩聊天, 又见从幕布后走出来的是他, 直接给他让帮忙送一下。江今赴等了挺久她寻学生证的, 结果一直没个信儿, 后来感觉挺可笑的, 哪有人在意学生证,不过是他想再见她一面。
想通后其实是打算借此为由约她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找上门来了。
“你现在知道了吗?卿卿,从来没有什么机关算尽百般接近,也没有什么一步错步步错,”江今赴低垂下了头,薄唇贴着她耳朵张合,卿蔷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染绯,发丝被他压得弯折凌乱,耳膜似被那嗓音顶着鼓动,“从头至尾,都是我将计就计,引你沉沦,自视甚高,一败涂地。”
卿蔷哑然。
“姜刺玫代表了你唯一的主动,但如果会让你怀疑......”江今赴短促地笑了声,气息烧灼,他低声缱绻,黑眸对上了她的眼,像是君子坦荡荡,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我爱你。”
“那以后就不提了。”
这话被卿蔷拦在了耳边。
过于猝不及防了,她于顷刻间陷入静谧,但又像触底反弹般,嗡嗡作响。
卿蔷不知作何反应,她心知肚明这次不再是玩笑话了,或许之前那次也不是,只不过一切都在她信与不信之间抉择。
风声掺杂潮湿的雨气,刮到里面时近乎蒸发,卿蔷却贪那片刻的冷意,镜子在吊顶灯下反了些光晕,让她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略有朦胧,搁置在一边的手机亮了又亮,光芒实在是微弱,搞得没人去管。
她还能摆一副不信的作态吗?
卿蔷挪开了目光。
发生太多事了,他救她于海啸、为她冒险离岛,她见他寺庙愿求、被他阻停失控赛车,桩桩件件堆在眼前重叠重播,要她怎么再去装作不信。
卿蔷觉得浑身冰凉,心脏像被紧攥又松开似的把玩,却清楚望见镜中自己艳色翻涌,没控制住,像被烫到后靠,又碰到了他的肩颈。
她后知后觉。
甚至没有骗局这一说能来开脱了。
他对她,与算计无关。
像少年时她因一清透接话对答,他们缘由相近却不相通,左不过初闻初见,便开了先例,动了心神。
似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时间差,逢场作戏的主角在互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调,当真相大白,所有虚妄变成真实,没有谎言,只有心甘情愿的陪演。
卿蔷在眼波潋滟前阖眸。
她深知虚室生白的道理,不想放任自己在无所适从的飘渺继续,哪怕显得落荒而逃也认了,想起身,想走。
可惜都没能实现。
江今赴根本不让她动。
“所以呢?”江今赴压在她耳侧,带起一阵痒意。
“所以什么?”卿蔷微不可见地颤栗,用来欲盖弥彰的反问失了力度,燥感让她咄咄,“二哥不会是想要个明知不会有的答案吧?”
江今赴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骨相唬人,眼有三分认真,就好比挑起清风的桃花瓣,像一个平生放荡纵情的人,义无反顾地栽在了你身上,似真似假的温柔倜傥。
卿蔷不躲不避,可能是看多了,也可能是知道他心比脸还要真了,反正他不开口,还能让她好缓一缓。
“11%的股份能让令母消气吗?”
江今赴话里有话。
卿蔷瞳孔放大,都烦了自己本能去猜他意思的反应,她越来越不想懂了。到今天,她终于明白教授那句过犹不及的评语什么意思了。
江今赴摆明了言出必行,要把她拽下水。
她不是不避,是避无可避。
卿蔷声音都没有起伏了:“你知道齐家的人?”
“齐家虽然与江家政见不合,但齐硕川跟我哥挺合,”江今赴手指摁在那张学生证上,“他家的人有了反心,我自然多关照。”
卿蔷撩下眼尾:“二哥按兵不动,为了什么?”她冷笑一声:“为了愿者上钩?”
闹了半天,他早就吃透她了。
“放火的州官,我不能做吗?”江今赴气定神闲,撑在桌上的双臂卸了点儿劲,他枕在她颈侧,“你不甩钩,我不过是自力更生罢了。”
“你倒是下了一手好棋。”卿蔷反唇讥讽,心底的不安却放大。
江今赴无所谓地笑笑,话语有了势在必得的强势,依旧懒声慢调:“那卿卿,怎么就想把人摘掉呢?”
“你不想看见我身边有别人?”他尾调假模假样、极其敷衍地挑了一下,是句应付了事地陈述。
那又如何。
卿蔷想问,却没说出去。第六感疯狂预警拦住了她。
她眯了眯眸,刻意不答,眼睛很沉静,却突然发难,挑了个时机撞开了他挡路的臂膀。又是那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套数,但这个方法目前为止都是一击必中的管用。
江今赴总能及时反应,卸下劲撤去挟制,让她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算是明白了,是情爱作祟。
卿蔷多想就地埋了这些烦人的思绪。
房间的视野好,门正对着走廊的观景窗,灰霾的云浓墨重彩,山上的树叶微动,随窗带进青草香,冲淡了内里穷奢极欲的瓷砖摆件儿,可风很冷,窗檐要滴不落的雨水仿佛结成了透明的冰。
她脚步不停,心绪在蔓延,眼眸里的光很淡,在想什么,太过驳乱,自己也理不清了。直到差一步迈出门那刻——
“所以,卿蔷,你又不爱我了吗?”
话语直白又尖锐,言辞刻薄而单调。
江今赴的嗓音倦意未消,很惫怠地真心发问,他像是浑然不觉这句话的卑微乞求,转身轻靠在了镜子上,目光虚虚垂在了地上。
他也会怕,答案不尽人意。
但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撕咬来撕咬去,就算拿再大的力道,也只会徒劳占了相爱的日子。
所以他来当慌不择路的人。
他来结束推拉,他来发问求爱,他来退让低头。
他来当输家。
卿蔷在原地止住了脚步,一瞬之间许多事划过眼际。
她想到与他只闻其声的初见,想到一眼通心的初面,想到空明山月色在底,自欺欺人、情难自抑的初吻。
想到在酒吧人头攒动,红灯酒绿下,她下定风月一场的决心。
想到五月烟花,青藤奢耀,一朵蔷薇勾起她尘封许久的刺激感。
想到中合重逢隔了人群,遥遥对视,便让她的遗忘劳而无功。
还有在山崖飙车,与单向玻璃上翻魂倒魄的亲吻;在港口游轮,以身献计的颠.鸾.倒.凤;在落难岛屿,她趁醉寻欢的巫.山.云.雨;在情满庙堂,她惶惑地祈福。
再到那天,得知他身边被插了人,还是冲联姻去的。
忍受得了吗?
卿蔷自问自答。
忍受不了。
所以爱是失控吗?
卿蔷剖心解迹——
原来爱是贪念放大。
江今赴循循善诱,让她抗拒的答案浮出水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卿蔷,你怎么敢的。
上沪的十二月多雨,比起江南好不到哪儿去,才歇了一会儿的雨,不等天色转晴,就又冲锋似的坠了下来,玻璃被打上一道道划痕,还伴随着清雷,把窗外热景罩上颓丧,对于方才赛道上那场绵细的雨来说要凶狠多了,卿蔷睨见人匆匆往回跑。
她逆着灯源,眸里水光并不清晰,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烫意灼烧,眼尾的湿热强撑未落。
她在心底回答。
不,江今赴。
我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加更,今晚照常。
第43章 chapter 43 你得偿所愿了,江今赴。
卿蔷依旧往外走。
江今赴听见她脚步声目光沉了沉, 身子刚直起来,脚还未抬起,关门声响起, 他被她扑了个满怀——
他被她,扑了个满怀。
江今赴怔住,手下意识掌在她的腰间, 垂眸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