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兔者
“人性啊。”卿蔷笑着说。
在她娓娓道来的话语里,江今赴漆黑的眼睛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分戾气,似乎是不想被卿蔷发现,他也侧开眸看向窗外,浑身气压低得骇人:“他现在在哪儿?”
“在精神病院,半疯半傻,”卿蔷听也听出来他生气了,失笑,“其实我当年没受什么伤,绑匪把我卖去了山里,刚好是领养小姝的那家,我到现在还记得,大晚上她悄悄给我开门,浑身都是伤,让我快走吧。”
“她开始不走,说能给我多争取点儿时间,但我没忍心,”卿蔷弯了弯眉,“我人生里也就那么一回是无缘无故的善心了,说我不认路,非拉着她跑了。”
“所以要说有没有私心,肯定是有的。”卿蔷总结道,“但季家对小姝又不好,要是真凶确实是季家,大不了移权呗,我想扶小姝上位很久了。”
江今赴却淡淡的,指出关键:“那也算保下季家了。”
卿蔷一顿,随后笑着摇头,意思很明显,就是别再揪着季姝说了。
江今赴当真没再继续,敛眸,像后仰了仰身子,双腿交叠,问起别的:“那季阮呢?”
“季阮......”卿蔷思考了下,答,“挺天真的,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感觉是整个上京最幸福的人,但——”
“大智若愚?”她自问自答,“也不是没有可能。”
“季阮虽然与沈封联姻,但极有可能是季家未来的掌权者,季叔是个精明的人,如果真想让季阮坐他的位置,就以季阮现在的表现来看,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倏地转头看向江今赴,“所以一直伪装,也说不定。”
对上了。
沈封当了出头鸟,却背靠大树好乘凉,真凶玩弄人心,就拿季阮在人前的形象当一掩护,倒也符合他的计谋习惯,可现在还是差了佐证,都是猜测。
“那就试试。”江今赴无波无澜,“逼沈封筹码全押,看他怎么选。”
“下手对错,都是你赢。”
沈家既然能跟他争上几争,就说明还是有点儿丰厚资产的,哪怕下手错了,他也逃不过一劫,卿蔷会越站越高,真凶只能干着急。
江今赴跟卿蔷说话时,眉梢总淡淡弯着,八个字内里是阴鸷的杀局,偏他一副谈笑风生的作态,引得人慕强心理蠢蠢欲动。
“好,”言之有理,卿蔷也不是纠结的人,她含着笑,“要早日获胜。”
年关的热气腾腾一点儿没裹在两人身上,十二点的落雪被烟花炸开,打上斑斓刺目的色彩,彼时沈封已经开始动作了,他以为他两面儿玩得转,分析完卿蔷给他的报告,为给江今赴表忠心,自己是一点儿都没留平仓的股。
所有堆在年后的事情又蜂拥而至,卿蔷得开几个指标股的会,江今赴那边儿又有几个国家政要人拜访,两人都忙得很,索性就试了一手钝刀子割肉,一场博弈拖拖拉拉到了二月开春。
回国后碰上单语畅拿了世冠,要跟几人聚一下,卿蔷给江今赴打电话,忍痛道:“小别胜新婚,久别胜初恋,二哥,你要懂忍耐过后得到的更好。”
江今赴好笑道:“问题是我还没体验过新婚。”
卿蔷一噎,恢复平常:“去看看沈封,他估计想见你的心比我还急,顺便......透露一点儿你全购的事儿,看他是收手,还是一往无前。”
最后四个字玩味得很,她柔声有媚,在电话里挑弄他的神经,江今赴倦怠应了声,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给她下通牒:“明天见。”
可惜柔情难掩,出卖了他,没什么威慑力
卿蔷不可避免地笑起来,坦白说这两个月她过得也不轻松,一直绷着,总想着万一睁眼就抓到真凶了,休息就没不太安稳。
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凉飒的春风都好像绵软下来,她红唇轻启轻轻“嗯”了声,罕见温情:“晚上见。”
那边儿没声音,她以为信号不好,又重复了遍,解释着:“我尽量早点走,青藤的密码给过你了,你要是完事可以去等我,”她抿了抿唇,没说过多直白的情话,有点儿不自在,“我也很——”
‘想你’两个字被江今赴打断,他嗓音多了几分克制的意味:“再说就是现在见了。”
卿蔷及时收声,没忍住,笑了笑:“二哥,你不君子啊。”
打趣完就挂,没给他再撩拨回来的机会,卿蔷转到公开市场,起泛惨得明显,沈封占空头,扩张到了13.1%,以及别人不知道的融星不断增持。
明面儿上看,沈封已经能跟对冲基金弹冠相庆了,但江今赴今儿冷水给他泼下去,他就该如履薄冰了,选生选死,都已到尾声。
月亮露尖儿时乱鸣一派春色,金融战里见血的刀飙不进来,重金属的鼓点永不停歇,高昂节奏让人耳朵发麻,镜面的墙贴反了高饱和的光,烟火与飞溅酒液构成声色犬马的奢靡。
楼上包间里,卿蔷感受着脚底鼓点,跟单语畅碰着杯。云落调侃了好一会儿,给众人拜着晚年,结果没收到钱不说,还给季姝转了不少红包。
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卿蔷上来才发现手机落在车上,本来想下去取,被他们闹得作罢了。
钻进门里的歌声转了首缱绻的轻音乐,季姝有些忧心,举起手机问:“卿卿,好长时间了,起泛一直在跌,你真的不做什么吗?”
卿蔷笑笑,话里有话:“我一直在做,放心,撑不住会叫你们这些后援的,”她不想瞒他们,也没办法坦言,眸光流转,变了话题,抬了下下巴,“上次没带项链被你说,这次怎么不夸我?”
季姝还没答话,单语畅先搭腔了:“我要告诉远在海外的何晚棠,卿大小姐都不带她送的手镯。”
季姝笑着阻止她,闹了会儿,她还是忧心:“那位是不是针对的不指是起泛,感觉在故意拉长时间。”
此话一出,卿蔷都想夸她一句商业嗅觉灵敏。
没想到她刚要张口,门被推开,经理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她往后一看——
眼熟得很。
江今赴腕骨微凸,净白指尖正解着袖口,衣领微敞,被挺括的领带松垮束着,再暗沉的光线都含糊不了他的淡翳散漫。
他身旁是任邹行,探头探脑往里面看,关望山跟艾橙站得靠后些。
趁着轻音乐还没放完,经理解释了一下,大意就是侍者给他们留包厢的时候糊涂了,弄成一间了,这会儿不好换。
扯了一通,卿蔷信都不信。
他们在乱鸣的包厢等同固定,不来也不会给别人坐,单是江今赴方才似无意拂掠过来的那眼,她就能猜出是故意的。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赶人,云落看了下她,用眼神询问意思,卿蔷微微点头,他会意,没为难经理。
入座后,江今赴抬起眼皮:“方才在门口好像听见有人再说我,”他掀了掀眼皮,直看向卿蔷,“有什么事吗?”
语气有点儿刻薄了。卿蔷见他指节分明的手有意无意转着手机,懂了。估计他给她发不少消息,都石沉大海了,所以找上门看起来很不耐。
在这儿她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哄人,只似无意伸手拨动了下包,让开口的那面儿朝他倒,顺便摊了摊,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随后,卿蔷艳然一笑:“没什么事儿,就是二哥下手太慢,想问问你——”
楼下骤然切歌,摇滚乐倏忽间弥漫人的耳蜗,酒液晃来晃去,节拍在他们中间舞动。
她望向他的目光,是潜伏在暗色下的缠绵而旖旎。
“行不行啊?”是句惑人的挑衅。
作者有话说:
还有更,但应该会在凌晨,补昨天的,可能是一章也可能是两章,小宝们明天起来看就好~
第62章 chapter 62 卿蔷只觉得他比75%的酒精还辣。
他离她只隔了个过道, 重音乐响得突然,她的恶意浮于表面,内里就像下了蛊的刺, 伴随着节拍奏响穿插。
江今赴的眼神在转瞬间深暗了一个度。
禁.欲久的男人不禁撩,卿蔷显然不知道这点。
她看出他的变化,笑得更放肆了, 像得逞了一般, 淡粉接重红的氛围灯让她一张绝艳的脸更显娇媚,还是顾忌着人在, 她又补充了句:“二哥要是不行, 就该及时止损了。”
正攀谈着的众人倒是趁着渐低的鼓点听清楚了她这句话,都挺佩服, 人虽然处境在弱势, 嘴上照样不弱于人, 像一切皆有准备。
江今赴其实不太想在朋友局上跟她来出争锋相对的戏, 但她现在有点儿太上瘾, 红唇张合有一瞬笑着咬舌,那抹粉能挑起他所有压制的欲念。
卿蔷抿了口酒,不动声色、且不知死活地把印了模糊唇形的酒杯放在他身前, 意图很明显。
江今赴黑眸沉沉, 凝她半晌,无声一句:“出息了。”
他伸手拿杯,手背绷起的青筋让人有些心惊, 微微躬身那刻, 又说了句:“卿卿也该懂得及时止损。”
浸透冰块的酒液该有降温的作用, 但当他喉结尖锐地上下滚动, 只感觉那液体像起火的油, 让才被点燃的火烧得更旺了。
卿蔷看他喝下,只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燃烧,让乱飞的绮丽射光停在她的耳尖,愈发滚烫。
而这场隐秘的暧昧与推拉,只有他们知道。
在他们的世界中,火光摇曳,无人生还。
卿蔷安分了两秒,而后娇纵又千回百转地送了江今赴一秋波,嘴上却唤了艾橙来她身边坐,挡在她跟江今赴中间,当了回撩完就跑的典型。
江今赴气笑了。
关望山还妄图拉一把自己兴冲冲的妻子,没成功,沉默了下,朝他收敛长腿的兄弟举了个杯: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别怪我老婆。
江今赴瞥他眼,敷衍地隔空碰了下,懒洋洋地做了个口型:
我讲理。
关望山不信也得信,看艾橙聊得挺开心,也不管了,被任邹行拉着打起牌。
云落没太多的想法,毕竟大家在风月场所碰见了,面子上肯定得过得去,说不好听点,他们虽然是两条船上的,但也得体面着相处,谁都不想做第一个落水的人。
于是牌局转骰子,都收敛着没怎么赢,有种奇怪的合拍感。开始早早散场的想法也不了了之。
酒开了好几瓶,艾橙跟卿蔷从私事聊到国事,又绕到她身上,瞅了眼江今赴,悄悄跟她说:“沈家之前因为芯片制造跟外交部打过交道,我听说他们也参与了你那新公司的事儿,多注意着点儿。”
卿蔷没想到有人在她面前把沈封给卖了,越发想不通他做双面间谍的底气在哪,对上艾橙认真关心的眼神,笑了笑:“学姐,放心,我最有谱了。”
艾橙想起她看见的卿蔷跟江今赴两次坐一起,堪忧道:“你不是最有谱,你是最会摆谱,上学那会儿教授就爱护着你,怕你专挑痛处说的性格惹事,你——”
她来了个电话,对卿蔷指指手机,示意了下,卿蔷笑着点头,她这才起身出去。
艾橙身影一闪而过,卿蔷猝不及防撞进江今赴漆黑的瞳孔,没有准备地心悸一下,僵了僵,挑了下半边眉,狐狸眼又开始作乱,嫌他菜似的:“还没缓过劲儿?”
江今赴背靠沙发,手拎了杯酒,腕骨搭在扶手,撩吊地看了眼旁边儿喊数兴起的人,坐姿大开大合:“卿卿,我劝你三思后行。”
卿蔷之前最讨厌看他这坐怀不乱的寡淡模样,如今再清楚不过其下暗瘾几万重,长时间未见的思念变成劣根性发作,实在是想看他隐忍不住的表现,于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腻如羊脂的长腿却从裙衩探到了他脚踝,顺着往上推他的裤腿:“二哥要我思什么?”
“思你行不行啊。”她悄声说出,带起吐气如兰。
江今赴劲痩的腰线都下意识绷紧了一瞬,心头火跟随她的落脚点簇起燎原,燥意要淹没他,他将与她相挨的腿交叠在了另一腿上,说了句自两人解开世仇后最狠的话:“卿蔷,你知点儿死活。”
他尾睫上扬,淡色薄唇说完就微抿,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隐涩,强忍下一身在纸醉金迷里淌过的消沉。
卿蔷只觉得他比75%的酒精还辣。
她也这么说了。
“——!”
下一秒,手腕被人牢牢挟制。
江今赴拇指叩在中指骨节,就圈住她细白的手腕,动静有点儿大,另一边角正要举牌的云落看过去,其他几人也回头。
卿蔷反应快,掀起抹笑,连讥带讽:“二哥近日的动作,挨一巴掌也不吃亏。”
江今赴真想问什么动作,比酒还辣的动作吗?
他似是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松了手,眼皮都未抬,半垂着视线阴刻:“成王败寇,卿小姐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