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兔者
她唇缝露出声呜咽,呼吸变得困难,紧握着方向盘,借力平复颤抖,只为了说出的话能了然:“我很爱他。”
泪在卿蔷眼眶不停地蓄满又坠:“我不能没有他。”
她还欠他一个纯粹的开始。
南附他见她不知情,北附她见他不知情,兜兜转转太多年了,她让他等了太多年了。
仇恨绊住了她的脚,却拦不住他的心。
江今赴爱意滔天,替她当下多年虞诈。
她不敢去想害怕的后果,她没办法承受了,那年北城风月一眼生情,耽误的代价不该是他的性命。而今日一场,还是他为她而去。
“我爱了他好久,”卿蔷认清了心迹,喉咙滚了又滚,她绷不住了,泪成串儿地往下掉,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路,踩了刹车,靠在路边,哽咽闭眼,“却欠他良多。”
“......”单语畅恨自己词汇匮乏,到了关键时刻只干巴巴地重复“没事、没事”。
不知收到了什么,她疯狂发消息问相识的人季家情况的动作猛然一顿:“卿卿!任邹行回我了!他说他在去警局的路上,二哥没事——”
正激动的话语被一道车光打断,骤然大亮,她下意识抬手遮挡,适应几秒后放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
是江今赴。
他形态几分倦念,大概是赶着来的,背靠风雨显得人更阴刻,狭长眼眸还有未收起的戾气,额前漆黑的碎发沾了雨珠,闪雷将夜色打得四分五裂,他身上拢着淡淡车光。
卿蔷怔怔地看着他,无力垂落的手碰到车窗开关。
江今赴没有犹豫,躬身伏在窗棂,薄唇缓缓地吐出她的名字:“卿卿。”
卿蔷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她还在诉着:“是我把你拉下水。”
“不,”江今赴抬手摩挲她的泪,勾起的唇角是怜惜之意,“是我上了你这条船。”
他的手指有凛冽冷意,卿蔷颤了下,回神:“......江今赴。”
江今赴认真地回应:“是我。”他探到她的细手,握起按在自己的心口,哄着她,“在跳。”
卿蔷红唇微张,话未出,身先动,她没有半分拖延地收回手下车,江今赴退了两步,还没看清她,人就扑进了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她泪只停了一瞬,就再不回转。
江今赴修长的手摁在她后颈,另只手揽着她,无奈而柔和:“还不如恨死我了。”
“我怕,”卿蔷鼻腔泛酸,从看见他起,她摇摇欲坠的情绪就轰然坍塌,“我好怕啊。”
“所以我赶来了,”江今赴微微低头,看着她,“手机被打穿了,没能给你发消息,抱歉。”
“季天河想鱼死网破,”他细致地给她解释,“但江礼让前不久送了我个模型,除了枪膛封死与真.枪无异,唬了他段儿时间,手机是扔给别人跟警察联系时他示威打的,我没受伤。”
“涉嫌盈利赌博,跨国交易,高利转贷,私藏军火,”他低低地汇报,口吻缠绕安抚,“他会罪有应得,卿卿。”
卿蔷眼泪不断,抵在他胸腔给不出回应,她积攒了太多绝望,从季阮到卿余再到沈封,崩溃循序渐进地来,直到一声枪响,彻底将她的世界打翻,让她失守颠沛。
江今赴衣服被雨与她的泪打湿,冷热交织汹涌,他心脏发紧,疼得密麻,想说些什么,她却先仰起了头。
四目相对,风雨声渐息。
她说:“我爱你。”
随后吻了上来。
于暴雨鼎沸,乌云偶闪里。
他们在接绵长的吻。
第71章 chapter 71 “让你攀九天,让你踩月边。”
那天过后, 卿蔷与江今赴合力,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的事。
上京在一晚内洗牌,凌晨的天空渐渐灰白, 阴雨未停,断续一月,造成的动荡太大, 明处反而安生不少。
季春芝被遣送回京时, 卿蔷去瞧了眼,她实在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她算透人心、费心布局。单是利益?卿蔷自问没那个耐心, 做不到往后二十年的推算,去等一个随时崩坏的结果。
两位老爷子知道真凶时, 不可置信的感觉不比她少一丝, 季春芝是江老爷子插队时认识的, 两人关系挺好, 后来江老爷子回了上京, 再见面季春芝就是季家老太太了。
虽然他给她看过跟卿安在、林汀的合照,但是真没怀疑过她,在他眼里, 季春芝就是扎着双麻花辫阳光的小姑娘, 哪怕后来成了世家之主,也是有本事的扎麻花辫阳光小姑娘。
卿蔷听得想笑。
江今赴也是无言。
他们去的时候,江老爷子正跟季春芝说着话, 一辈子金戈铁马的决裁者, 到底因为痛心疾首软了三分口气, 但不怒自威。
“你当真忘了?”季春芝花白头发散乱, “在村里的那段时光, 你说要带我逛京城,还说等回去收拾好,就来我家下聘。可我等了你十年,才听说你已经结婚。”
卿蔷瞳孔微震,看了江今赴眼,意思你爷爷挺渣的。
江今赴皱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事儿。”
他记忆里爷爷跟奶奶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不过奶奶体弱早逝,老爷子就打算终生不再娶。
果然,江见舟一口否认:“我不记得有这些事。”他眉心拧起,似在回忆,冷厉眼神深邃,“在村时我醉过一次酒,因着我那晚梦到了我的妻子,第二天醒来他们又将你送了我回家说与我听,我问有没有对你做......”
“你只问做,没问说啊,”季春芝颤巍巍的,“你也没说你梦到了你的妻子,即便没有这些,你平日为何要对我好?”
“我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对女同志多加照顾,”江见舟沉声,“那次队伍只有你一个女性,我自然能帮多帮,何况我常拿出妻子的照片诉说思念,你怎么会不懂?”
“我如何去懂!”季春芝情绪激动,“你对我那般,明显是有意,又说了让人误会的话,我如何去懂!”
她的状态显然听不进去话,解释再多也无用。江见舟哑然许久:“春芝,你是被蒙了心啊。”
“我承认,后来来京,手握权力的感觉确实让我沉迷,但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你——”季春芝语调凄厉,“江见舟,你负了我!”
再说下去没有意义。
季春芝自欺自骗,后被利益熏心,歧途一入便难终止,落到今天这番锒铛入狱的田地,也算理所应当。
江见舟出门前,她呢喃着,精神似以涣散:“怎么会失败,你们江家人不该有心的......”
传到卿蔷耳中时,她脚步微顿,心里浮现一个念头。
还真应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季春芝以她自以为的江见舟变心设局,却不料被江今赴一颗真心化解。
天放晴了,卿蔷出门被日光晃了一瞬的眼,江今赴止步看她,她跟上。
他们应该是正式在一起了,卿蔷想。毕竟她都表过白了。
但圈儿里除了相熟的人依旧普遍认为他俩有着深仇大恨,主要这段儿时间忙来忙去,他们没怎么在人前出现过。
得挑个时间公开。
卿蔷暗自决定。
她盘算了一下,惊觉快到江今赴生日了,心绪又转到礼物上,想起当初送的“棺材”,难免心虚。
索性季家的事儿进入收尾,不用她再盯着看,正好够她把功夫下在给江今赴准备礼物上,对于其他事,心不在焉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何晚棠回国叫几人聚聚时,她频频出神更明显了。
“卿卿?”单语畅在她眼前晃手,以为她还在想季姝的事儿,有意岔开话题,“你跟二哥是什么打算?不准备公开吗?这几天你俩就没有同框的场面,被传得玄之又玄,什么连恨都斩断了,准备老死不相往来,我都不敢澄清。”
她叭叭一顿输出把卿蔷魂唤了回来:“哪儿跟哪儿——”卿蔷笑一僵,她才发现自从见完季春芝,她跟江今赴人后都没怎么见了。
单语畅听了半句,一脸疑惑:“跟哪儿,你说啊。”
卿蔷压下未尽话语,补充了句:“看他吧。”
倒没觉得他怎么,就是猜他可能有别的想法,譬如效仿老爷子们那套,貌离神合。
她不再想,三言两语转了话题,关心起小姐妹们的感情状况。
转瞬到了立夏,鸟儿在枝头对唱,泉水叮咚伴奏,热浪迎来,跟晚春招手道别,季家的判决书已经公布,卿蔷却没心思再看,她在夜色降临前带东西去了堃明山的展馆,准备放好再找江今赴来。
结果一下车,她就懵了。
原本的异形跳台展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多了一层一顶,变成拜占廷式的城堡,低浮雕重色轻彩,镶嵌壁画上的蔷薇花盛开,褐红色大圆顶与青绿草坪形成视觉冲突。
尤其卿蔷为了仪式感,穿了江今赴前几天送她的定制裙,裙摆层叠蓬松,她站在这儿,远景一拉,像位认错家的公主。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没等寻思出个答案,下一秒手机收到消息,门同时被从里推开。
卿蔷不知道先看哪儿,为了避免狭路相逢的尴尬,她选择了手机。
江今赴:“卿卿,你换一下衣服,我等会儿去接你。”
巧了这不是,她当了回预言家。
卿蔷抬起头,似笑非笑的:“二哥怎么玩儿起时间管理了呢?”
江今赴看见她,先是眸色一深。
这裙子太衬她了。
卿蔷微卷的头发披肩而下,半抹胸挑出她的曼妙,纤细腰线下青玉色的纱与晶钻垂坠,她身姿高挑又袅婷,抱了白臂环胸,背靠傍晚特有的烟粉暮色,高傲而媚气横生。
山林的尘荡不在她身上,初夏夜的月为她争先。
江今赴如竹如列在原地站着,话也不说,卿蔷会错意,半边细眉挑了下:“真藏人了?”
“红杏出墙的季节该过了吧?”她眯了眯眸。
“当季也不敢。”江今赴轻哂,迈步要走过去。
卿蔷想起车上的礼物:“停!”
江今赴应声而止,顿了顿,睨她淡谑:“怎么?难不成藏人的是你?”
“......”卿蔷不想跟他僵持在这儿,少见地退让,“没有,你先进去,我等一等。”
江今赴笑了笑:“等什么?你藏的人要跑?”
“.......”卿蔷不说话了,凝着他看。
江今赴抬起双手示意了投降,寡凉的声线隔了段儿距离传来:“得,我先进。”
“你去二楼。”卿蔷又补了句。
江今赴脚下一停,微怔后,漆黑的眼淡了淡,口吻还是撩吊的玩笑:“山上山下都是我的人,真要有人,他跑不了。”
“嗯嗯嗯,”卿蔷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敷衍几句,忍不住笑出来,“跑不了的是我,快去吧二哥。”
这才结束了拉扯。
一楼的整体布置除了多出个楼梯基本没变化,甚至所有物件儿的摆放都一如当年,其上光芒也丝毫没暗淡,甚至好似因为久别的主人到来,更加璀璨。
卿蔷有几分目不转睛,江今赴一向了解她的喜好,不管多会儿送她东西都是往点子上送的,几年前她说走就走,这满层的奇珍异宝,着实让她痛心及割舍不下了一段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