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岑总。”
“人到了吗?”
“到了,”男人抬手示意斜对面:“1916房间,靳先生的秘书也在。”
岑颂扭头看了眼被他虚掩着的房门:“在这守着。”
“是。”
那晚,岑颂在斜对面的客房里待了近两个小时,再回来,已经凌晨快一点,看见闫嗔已经换了一个姿势,岑颂低头闻了闻身上残留的烟味,转身又去了卫生间。
哗哗水声让床上背身侧躺着的人,眼睫颤了几下后缓缓掀开。
闫嗔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闫嗔都在纠结要不要问他。
从迪士尼出来,闫嗔头上还顶着一个米妮发箍,是在里面买纪念品的时候,岑颂给她戴上的,这一戴就没拿下来过,如果只有一个发箍也就算了,偏偏岑颂还把她的单马尾解开束成了两股,一边一股还各绑上了一根带着米妮的头绳。
活脱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岑颂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面对着她一步步后退着走。
当时闫嗔嘴里还含着一个棒棒糖,是坐旋转木马时,她让后面一个小男孩先坐,人家妈妈给她的。
“妹妹,”岑颂逗着她的同时,又举起相机:“看这里!”
闫嗔拿掉嘴里的棒棒糖,舔了舔唇上的甜腻,这才朝他比了一个很官方的“V”。
连拍几张后,岑颂一边迎着她走过去,一边看着屏幕里的人脸,嘴里还不忘嫌弃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多少钱呢!”
见她小眼神不冷不热地睨着自己,岑颂倒是自觉反应过来:“不说都忘了,还真欠你一个——”
闫嗔把手里的棒棒糖往他嘴里一塞:“有完没完?”
这是她从早上起床到现在,真正朝他沉下脸。
和她在一块儿久了,她情绪是高是低,岑颂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但是今天他就有点摸不准,要说她不高兴吧,顶着大太阳排队的时候,她还会贴心地给他擦汗,要说她高兴吧,今天玩的这些项目里,没有一个能让她开怀笑的。
见她都不等自己就越过他肩往前走,岑颂抬脚跟上,没有去问她怎么了,带着点点死乞白赖的纠缠,好言好语哄着:“是不是太热了?”
要是她真生气,压根就不会理他,可是闫嗔理了:“还好。”
岑颂不死心,又问:“离这不远有家糖水铺还不错,带你去尝尝?”他试着把胳膊搭在她肩膀:“嗯?”
见她点头也不把他的胳膊抖掉,岑颂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步行过去的路上,闫嗔没怎么说话,岑颂也在心里闷着他的疑惑,最后实在想不通他就掏出了手机,然后被众多网友评选出的一条优质答案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到了糖水铺,岑颂趁着点餐的间隙问她:“能吃凉的吗?”
闫嗔点头。
岑颂舔了舔唇:“带冰的那种,吃了也没事?”
他这么拐着弯地问,让闫嗔眉心微蹙:“你这是不想让我吃冰的意思吗?”
岑颂抬手挠了挠眉骨,记得没错的话,她的例假好像就是中下旬的时候,但是具体哪一天他是真想不起来了。
说来也巧,就在服务员将两份冰镇糖水端上桌的时候,闫嗔刚拿到手里的勺子突然顿住。
岑颂的目光从她手缓缓移到她怔愣住的脸上:“怎、怎么了?”他都紧张到有点结巴了。
闫嗔低头看了眼,但是她今天穿的是长裙,又不能掀起来......
她抬头,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看向岑颂:“这附近有卫生间吗?”
岑颂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我去问问!”说完,他几个大步跑去里面的吧台。
也就是那功夫,闫嗔将屁股下的裙摆抽出来瞄了几眼,很不巧,沾上去了。
等岑颂再回卡座,看见闫嗔窘迫到无地自容的表情后,他才后知后觉到:“是不是来例假了?”
见她埋着脸把头点了点,岑颂扭头在店里张望了几眼后,他又坐回去:“店里没有卫生间,公共卫生间离这还有一段距离,不如我们现在回酒店。”
闫嗔拽住他手,声音低低的:“沾到裙子上了。”
岑颂低头看了眼,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淡蓝色的长裙,这要是沾到,那颜色肯定是相当明显的。
“那你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条裙子换上。”等他走到门口又突然折回来,声音低在她耳边:“卫生棉有习惯用的牌子吗?”
他是个男人,却没有羞于启齿将卫生棉称为‘那东西’,这让闫嗔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闫嗔摇头:“没有,”但是她说:“包装上面有日用和夜用,你两种都买。”
“嗯。”他掌心覆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在这等我。”说完,他没有去门口,而是回到里面的吧台:“老板,六号桌加一份杏仁蛋白,要温热的。”
看着他从店里跑出去的匆忙背影,想到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各种细心、体贴与奔波,他甚至还总想着跟她回英国去见她的父亲,这样一个把她放进未来里的男人,怎么可能背着她还有别的女人,昨晚那趟出门,他一定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或者见朋友,或者是公事,但一定不会与女人有关。
想着想着,缠在闫嗔心头让她一天都郁郁寡欢的思绪,就这么解了。
等岑颂回来,闫嗔借用了老板的小隔间将裙子换上。坐出租车回去的路上,岑颂把手覆她肚子上:“疼吗?”
她摇了摇头说还好。
那就是有一点疼的意思。
“等下回酒店就上床躺着,晚上我把餐订到房间。”
闫嗔点了点头,她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会疼最开始的那一天,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但不知怎的,她突然很想回京市,想回那个只是暂时借住,但却让她莫名感觉到安定的房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他在的原因......
闫嗔抱着他胳膊,把脸靠在他肩膀:“岑颂。”
“嗯?”
“十月的时候,我想回英国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说完,她抬头,目光刚好撞进他眼底。
乌黑瞳孔,短暂的定睛怔愣后流露出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真的?”他眉头皱得紧:“你没骗我吧?”
闫嗔被他表情笑到,抬手戳在他右脸漩涡的那块:“你先告诉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他想都没想:“当然了,我求了你这么久不就在等你这句话吗?”说完,他还是一副好像在做梦的表情:“真没骗我?”
“没有没有真没有!”
闫嗔一连重复许多遍,岑颂这才放心下来,欢喜露在脸上,带着张扬和无所顾忌,不管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单手托起闫嗔的脸,在她唇上落了很响的一声亲吻。
闫嗔伸手搡了下他肩,脸上带着羞,瞄了前面一眼,迅速坐正回去。
那天晚上的晚饭,岑颂把餐叫到了房间,他不让闫嗔下床,就坐在床边,一口饭一口菜地喂她。
弄的闫嗔忍不住咕哝:“你这样,弄的我好像病重不能下床了似的。”
当时,岑颂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怎么不说自己像是在坐月子呢?”
婚都没求,他就直接跳到了坐月子,想象力让闫嗔失笑,却又忍不住生出幻想:“真到那一天,你是准备亲自照顾我吗?”
“那当然,月嫂负责照顾孩子,我就负责照顾你,你放心,你这个天选老公厨艺这么好,肯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听着像是玩笑,可他说的时候却又无比认真。
让人忍不住对那一天生出浓烈的期待。
那天晚上,岑颂不仅把饭喂到了她嘴里,还给她泡了脚。
当时闫嗔是拒绝的,可抵不过岑颂的坚持,他蹲在地上,在那双透白的脚背上轻轻地揉着,一边揉着,一边说:“以前我爸也像这样给我妈泡脚。”
当时他非常不理解,泡脚就泡脚,让脚在水里泡着不就行了吗,一个大老爷们干嘛非得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将水抄在脚背,明明那水都没过了脚腕......
如今他正做着当初最令自己费解的事,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是都化成了浓浓笑意,堆积在他嘴角。
窗外是星火璀璨的霓虹夜景,房间里,岑颂从后面拥着她侧靠在床,温热的掌心焐在她小腹。
“以前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也会疼吗?”
“嗯,但是只疼一天,第二天就没什么感觉了。”
岑颂轻笑一声:“这么神奇?”
他低沉的笑音感染到怀里的人,闫嗔也跟着笑出一声:“对啊,”她侧头看身后的人:“如果今天没来例假的话,你有打算带我去其他的地方吗?”
“本来是想带你去看看维多利亚港的,那边的夜景很漂亮。”
“那你上次说的烧鹅,离那边远吗?”
“怎么,嘴馋了?”
闫嗔把脸转了回去:“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岑颂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也能买到,”他将闫嗔身子扳过来,“到底想不想吃?”
他脸上全是想要听她说“想”的表情。
闫嗔也很执拗:“那你告诉我远不远!”
“不远哪能显示出我的诚意?”岑颂晃了晃她腰:“到底想不想吃?”
闫嗔以前还比较喜欢吃清淡的,最近不知是不是被岑颂的厨艺养刁了,晚上吃的几种菜都寡淡无味。
见她点头,岑颂迅速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等】这个字本不算美好,可被他用在刚刚那句话里,却能让人心生甜蜜。
岑颂走后,闫嗔起身去了卫生间,等她洗完手出来,刚好听见了手机震动声,以为是岑颂,结果小跑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串陌生号码。
闫嗔疑惑接通:“喂?”
“闫小姐,我是曲添雅。”
本就微蹙的眉心因这句话拢的更深了,“有事吗?”
“听说闫小姐去了香港,玩得开心吗?”
她声音含笑意,但闫嗔却听出了挑衅的意味:“我和曲小姐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看来我这通电话破坏了闫小姐的心情,真是不好意思!”
调侃又嘲弄的语气,让闫嗔对她仅剩的一点耐心都没了:“曲小姐说完了吧,说完我就挂了。”
曲添雅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挂干嘛,心虚啊?”她撕掉了温柔的假面,轻飘飘的语气里露出了尖锐的爪子:“男朋友如今落魄成这样,闫小姐却还能心安理得的出去玩,真不知是该羡慕闫小姐心大,还是说......”她呵出一声嘲笑:“你根本就不爱他。”
闫嗔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是曲添雅的最后一句话却顿时让她情绪失了控。
她冰霜般的一双眉眼看向窗外,话里也带出了刀子:“你倒是爱他,可那又怎样呢?他有多看你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