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看见她满眼的不安, 岑颂轻笑一声:“这么晚了, 除了你叔叔,还能是谁?”
闫嗔这才轻呼一口气, 但是轻拢的眉心依旧没有摊开:“都这么晚了,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而且从这到他家开车都要一个小时, 他要是有事找你, 干嘛不自己过来, 每次都让你过去!”
这是她和岑颂在一起后,第一次在他面前抱怨靳洲,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出门这么喋喋不休。
那种满脸担心他, 不想他走的委屈小表情, 把岑颂心都看得软趴趴的,他伸手捏着她脸上一点软肉,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护老公都护成这样了?”
闫嗔心里憋屈, 本来还把他手打掉的,结果一抬起来又舍不得了,把他手握住,难得对他耍起赖来:“明天再去不行吗?”
岑颂也是没办法了,亲亲她额头,好言哄着:“乖,是公事。”
一听他这么说,闫嗔顿时就赖不起来:“那、那我跟你一起!”
他鲜少这么黏她,但凡今晚找他的是别人,岑颂也就妥协了,可今晚特殊。
岑颂歪头看她纠结的小脸:“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么晚出去是去见女人吧?”
“当然不是!”她急急否认。
“那就听话,”岑颂知道她有时候吃硬不吃软,所以语气里带着点命令,但说的话却又戳人心窝:“乖乖睡觉,我保证,你一睁眼我就回来了!”
其实闫嗔心里也清楚,但凡事情不急,他也不会非去不可。
“那你路上不许超速!”
岑颂重重点头:“我保证!”
“事情谈完了就回来!”
岑颂举起三指:“绝对一秒都不多待!”
闫嗔这才把他手松开:“那你赶紧去吧!”
*
迎枫酒店离悦玺墅不远,岑颂到的时候,关卫东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虚掩着的房门从外面推开,关卫东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忽地一松,猛然站起身。
岑颂穿着一身休闲装,闲庭信步地走进去,在关卫东追着他看的目光里,淡淡扫过他一眼:“说吧关总,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关卫东往前一步,今天是来求人的,所以他没有拿出长辈的架势,将姿态尽量放低,“明辉挪用公款一事...还请岑总高抬贵手!”
“岑总?”岑颂不明意味地笑了声,转脚走到沙发里坐下:“我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关总就别抬举我了。”
关明辉舔着老脸,走近他,腰弓下几分:“岑总说的这是哪里话,岑氏永远姓岑,早晚都是岑总您的!”
他连‘您’都用上了。
岑颂抬了抬眼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他越是沉默,关卫东越是抓心挠肝,只能厚着脸皮打亲情牌:“看在咱俩家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明辉又是你的叔叔,你就高抬贵手,不要把东西交出去。我保证,这钱,我肯定会还上的!”
岑颂从烟盒里衔出一根烟:“那关总帮您儿子还上不就得了,还约我出来干嘛?”说完,他把烟盒往茶几上一撂,眯眼看他。
关卫东听他这么说,压着的火气顿时就没忍住:“要不是你把那东西寄给我,我至于老脸都不要来找你?”
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岑颂笑了声:“照您这意思,若不是我知道这事,您原本是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事盖过去?”
关卫东冷笑一声:“只要在三个月内把钱还上,就不算挪用公款罪!”
“好像是这么个理,”岑颂嘴角勾出兴味:“可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去地下钱庄......”
关卫东脸色瞬间慌张无措,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你胡说什么!”
岑颂两肩一耸:“我有没有胡说,关总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关卫东咬咬牙,把满腔的怒气往下压:“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岑颂看了眼时间,离他出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他也懒得再兜圈子:“做了三年多的商人,养成了一个不看情面只看利益的臭毛病,”他站起身,语气轻描淡写:“关总可是岑氏第二大股东,比我父亲的都要多!”
闻言,关卫东眼皮猛然一跳,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你该不会想要我手里的股份?”
岑颂语气平平:“我不强人所难。”说完,他径直往门口走。
“岑颂!”
关卫东垂在身侧的手都攥紧了:“百分之五!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岑颂回头看他一眼:“不急,关总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决定你儿子的未来!”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关卫东算是彻底知道了他的算盘。
二十四个小时......
他又何必再去多提心吊胆地数着这二十四个小时。
关卫东追了出去,在电梯门口拦住了他。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明辉赌博的?”
没有拿到他手里的股份,岑颂并不打算多说一个字。
而他的沉默更像是一记重锤闷在了关卫东的胸口。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我们父子俩还是我手里的股份?”
岑颂眼神淡淡落到他脸上:“关总何出此言呢,难不成您做过什么让我怀恨在心的事儿?”
关卫东笃定他不知道,当初那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既然你早就盯上了我手里的股份,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手里就只有百分之十四了,我不可能全部都给你的,我还要养老——”
“我说了,选择权在您手里,钱重要还是您儿子的前途重要,你自己掂量就好。”说完,他抬手摁亮电梯按钮。
可关卫东却堵在门口不进去也不后退。
电梯门几度开合后,他双拳握紧,微凸的瞳孔紧紧盯着岑颂:“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财务上的漏洞,你要负责填上!”
“当然,这点关总放心,就当我捡了个便宜,低价收了您手里的股份了。”
关卫东咬了咬牙:“你还要保证给明辉离开岑氏的体面!”
“可以,关总还有什么要求吗?”
关卫东胸口已经明显起伏:“那个东西,你要给我,不许留备份!”
岑颂朝他伸手:“成交。”
*
“低价收了他手里的股份...”电话那头,靳洲笑出一声:“你真这么说的?”
岑颂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是没看见,要是眼神能杀人,他当时都想把我挫骨扬灰了!”
“那就别管了,手续什么时候办?”
“明天上午十点。”
“除了你们,还有谁去?”
“我估计,他能找的也就只有黄总了。”
“那不正好,他也是你的人。”
电话那头没有出声,见他沉默,靳洲隐约猜到了他的担忧:“闫嗔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说?”
“没想好。”
“是不打算跟她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岑颂长长吐出一口气:“瞒了她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别的我不好给你意见,但如果让她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她,这后果,你可得自己多掂量掂量。”
岑颂皱眉:“我也不是为了骗她而骗她,这不是赶到一块儿去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能不能理解你,那就说不准了。”
岑颂心一横:“那我就不说!”
“不说你要怎么解释你回岑氏的事?难不成继续瞒着,你能瞒几天?”
岑颂烦躁地舔了舔唇:“大不了就说老爷子气消了,让我回去的!”
可是他忘了,他瞒着闫嗔的何止这一件事。
两天后的上午,岑颂前脚刚离开悦玺墅小区,曲添雅后脚就来了。
她站在院墙外,仰头看着眼前的这栋目前已经划在靳洲名下的别墅,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垂眸冷笑一声。
涂着奶肤色的指甲连摁了三声门铃。
当时闫嗔正在客厅,以为是岑颂又掉头回来,她忙小跑过去,刚要解锁,却因视频里那张脸而停了动作。
她摁下通话键:“你怎么来了?”
曲添雅看着摄像头,嘴角弯出笑:“来看看闫小姐,不知可方便?”
闫嗔现在已经将她列入了阴魂不散的黑名单里,自然没什么好语气:“不方便。”
曲添雅眉棱一挑:“岑颂又不在家,难不成闫小姐还有别的客人?”
她的激将对闫嗔没用,“对啊,一屋子的客人呢,曲小姐也喜欢凑热闹吗?”
曲添雅原本平平的嘴角弯出一缕意味深长:“热闹我就不凑了,今天过来打扰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请闫小姐帮忙,听说这个房子是个风水宝地,不知可否帮我问问靳总,他有没有出售的意向。”
她平静说完后,没有走,站在原地,脑海里在想象着闫嗔的表情。
先是惊讶,然后愤怒,或者情绪失控地质问她胡说八道?
想到这儿,曲添雅嘴角的弧度差点没控制好,她抿住唇角,刚低头略一清嗓子,门锁啪嗒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闫嗔站在门口,神色平平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曲小姐不必想着各种法子给我找不痛快,你又不是没有我叔叔的电话,想买这个房子直接找他就好了,何必跑来跟我说这么一声!”
曲添雅表情有几分怔愣,从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到现在,她从未见过她情绪失控的一面,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曲添雅很快收起讶异的神色,再度开口:“上次电话里闫小姐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我又何必再来打扰,只不过,这个房子最初是岑颂的,我也是好心才来跟你提这么一嘴,别日后我将这房子买下,让闫小姐对岑颂起了什么误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闫嗔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
闫嗔将情绪收敛着,目光不转看着她,“说完了?”
曲添雅蹙着眉,一向能将情绪很好把控的她,脸上现出了浓浓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