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犬吠
“都可以。”楸楸对酒店不挑,安全就行。
大约过去二十多分钟,点的菜终于陆续上桌,他们点了水煮鱼,鱼香茄子和菜果腊味饭。
楸楸还未吃过这最后一道美食,这是在裵文野的建议下点的。
服务员呈上来的时候,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楸楸拿起勺子给自己分拨了一碗,先是埋头闻了闻,而后惊艳到了,擓起一勺饭,送进嘴里。
后厨似毫不吝啬,用料满满,不少菜果腊肠和冬菇等。
“哇。”楸楸扬声,却也没说什么,又塞第二口饭,间中比了个大拇指。
见她喜欢,裵文野勾唇笑了下,没说话,也给自己分拨了饭,筷子去夹水煮鱼。
半碗饭下肚,楸楸才想起桌上还有其他美食。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楸楸夹起一片水煮鱼。
否则怎么建议点了这一味饭?
“来过几次。”裵文野说,“其他中餐馆没这个饭。”
“水煮鱼不好吃。”楸楸气声道,怕被不远处的服务员听到。
裵文野认同,“差不多都这样,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这个饭,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楸楸好奇地问,音量恢复平常。
“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我奶的拿手好菜。”
从他记事起,就是爷奶在照顾他,后来小学跟着教练去河北训练,过年也不一定回家。后来退役,出国留学前那段时间,还住在爷奶家里等offer。
家中大富大贵,却也不是每餐都大鱼大肉,更多时候吃的家常便饭。
这一味菜果腊味饭是奶奶老家的美食,偶尔在香港买不到菜果,就会用白萝卜切丁替换。
裵文野很喜欢,一来就搜寻着中餐馆,很可惜不是每个餐馆都有这个饭,这个饭甭说没走出国门,甚至没走出广东省。
直到有天他在谷歌上搜中餐馆,发现这家餐馆老板跟阿奶来自同个老家,过来一问,居然会做,并且做得还不错,后来这个饭就上菜牌了,成了这里的特色招牌。
其实后来他也会做,但他再也不想做饭给楸楸吃。
“这样啊。”这一句,楸楸倒是没想到。
“她做的更好吃,下次回国……”裵文野顿了下,有那么一秒钟的局促,飞快改口,把“带你尝一尝”改成了“我想去见她。”
楸楸不甚在意他的停顿,改去夹鱼香茄子。
她问:“她在哪里啊?”
裵文野说:“香港地。”
“香港地。”楸楸学着他的语气,又说,“你真的很像港片里的男主角。”
“嗯?”
裵文野不知她为何想到这一茬。
楸楸握着筷子,想象地说:“是像上世纪港片,不是这世纪的,就像……我不太会说话,就像精神世界里没什么目标,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日常,看着蒙了一层捉摸不透的光影,氛围压抑,有着不近人情的切割,以及浮动在人生上的光斑,暴烈迷乱,迷失抽帧,看上去内敛沉默,但内心却蕴藏着巨大的风暴,像爆炒风沙,迷人眼。”
其实楸楸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每次做过之后,她都没法精神集中,大脑似从机房搬到桑拿房焗着,浑身都在发热。
裵文野沉默听完她的话,头顶一盏吊灯,昏黄的光片切在他的脸庞上,这一刻将他的沉默放到了最大。
他不置可否,“为什么是上世纪?”
“我只看过上世纪的港片。”楸楸有点后悔刚才说那些了。
“什么叫做浮动在人生上的光斑?”裵文野又问。
“有些人是在闪闪发光的,也有些人只是有闪光点的,却也有缺点。”
一直闪闪发光的人她还没见过,就算有,也是亮一会儿,灭一会儿。
“这样啊。”裵文野缓缓颔首,夹起鱼香茄子。
“一般般,能吃。”楸楸说的是茄子,看着他不再问了,松一口气,小声道,“早知道只点饭了。”
裵文野嗯了一声,“你多久没回国了?”
“有几年了。”楸楸想了下,“今年是第四年。”
“不回去吗?”裵文野又问。
“不回。”楸楸缓缓摇头,“回去的话,不知道去哪里。”
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到隐私。
裵文野及时收住。
第31章 交换
◎「Ifyouwantme,satisfyme」◎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楸楸才听到,前面那桌男女的交流声传过来,原来周围的人一直在对话,可她刚才只听到了裵文野的声音。
前桌那个男人终于挂了电话, 女人说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接他老婆电话, 语气抱怨。男人刚哄完老婆,没耐心哄她, 没说话, 见上菜了, “快吃吧,吃完不是还想去买包吗?”
女人哼了一声, “那我也要爱马仕。”
“不是给你买了吗?”
“再要一个!”
“行行行,快吃吧。”
……
楸楸刨两口饭,细嚼慢咽几秒钟后,吞咽。
“我考托福的时候, 去过香港。”她忽然说。
“什么时候?”
“我们初见后的次年。”
那时候楸楸几岁?16?转眼间, 他们一个二十,一个二十三。
“感觉怎么样。”裵文野开了一罐可乐。
“其实还是挺大的, 我一开始以为真有网上说的那么小。”楸楸回想着当年的香港之旅, “坡好多,跟我去重庆的感觉差不多, 走得很累,太阳好大, 人也很多, 到处人挤人, 只有博物馆一带, 人相对少一点。”
“都是游客。”他把可乐倒进两个杯子里, 一人半杯。可惜这家中餐厅不卖汤,这顿饭还是差了一点,不算美好。
“对,好多人拉着行李箱走在街道上,咖喱鱼蛋特别好吃,特别好吃,”她说了两遍,大约是真的记忆深刻,刻在脑海里的好吃,“不愧是香港咖喱鱼蛋,然后就是……商场的空调开的特别猛,好冷,那天被冻傻了,出来太阳一晒,整个人都舒服多了,但是晒久了又,人热傻了。后来长记性了,再进商厦,都带有外套。”
后来楸楸还悟了一点,因为香港商厦多是办公楼,社畜们多是西装两件三件套,空调温度开高的话,就会跟没开一样,届时该一栋楼都弥漫着汗臭味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体验了,还好托福一次就过。”
就这样,她离开了香港。
“你自己一个人去?”裵文野抬眼看她一下,继续吃饭。
“对啊。”楸楸理所当然道。
裵文野想象着,那时候楸楸几岁,如何一人迷茫地穿梭在香港人来人往的街头。
“不怕吗?”
当然怕的。楸楸心想。理论上,那是她头次独自一人出远门。从前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有人陪。可托福考试之后,她便正式踏上人生漫长而孤独的成长之旅。
“那时候会怕,”楸楸说,“但是对什么都好奇,比不过好奇心,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那后来是怎么敢一个人来纽约读书的?”
“也不算是一个人吧。”楸楸说,“我来之前,我爸妈就联系过在美国工作的兄长,虽然是同辈,但岁数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他人非常nice,嫂子也是,在我初来乍到帮了我很多。”
俩人吃得半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音分贝不大,只有他们自个儿能听清晰。
“你爸妈没陪你来吗?”
“他们很忙。”
可你那会儿才十六岁。裵文野说:“是吗。”
“你呢?”楸楸反问回来,她咬着吸管喝可乐,眼睛却胶着在他的身上。
裵文野说:“当时没陪着出国,也不需要。这四年里,他们出差,顺便来看过几眼。”
“好可怜的小孩。”楸楸笑了。
裵文野一面想你有资格说我可怜?一面也觉得好笑,他们每来一次,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在河北训练的那几年,年纪更小,也不见他们来看一眼。裵文野总结他们大约是到年纪了,到他成年时,就是闲的,开始亲情泛滥,想起有个儿子长这么大了。
吃得差不多,裵文野向服务员招手买单。
“说好的这顿我请。”楸楸连忙拿出钱包。
昨天酒店两间双床房走她的卡,Lachlan惯AA制,分别将餐钱和房钱各自转给他们。
“行,你请。”裵文野无所谓。
“我来美国,读了一年高四才上大学的。”楸楸接着上个话题,报了一所美高的名字,“我在那里认识了玉窠。”
“我知道。”
楸楸惊讶看他,“你知道?”
他闲情逸致地说:“早前听慕玉窠说过你。”椅子推后了一些,裵文野手腕磕在桌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桌面。
“我也是,听她说过你。”楸楸慢慢笑起来,“她怎么跟你说我的?”
“交换?”裵文野看着她。
“行。交换。”楸楸点点头。余光中服务员走来,她先去收银台付钱,起身脸色骤变。
“磕到了?”他轻叩桌面的手,去握她的手臂,施了点力扶她。
楸楸缓缓摇头,小声道,“流出来了。”耳朵尖蓦然变红,反手攥住裵文野的腕骨,他的腕骨很硬。她颊上点着薄霞,茫然失措,“怎么办?”
裵文野豁然,歪着脑袋去看椅子和她的裤子,干干净净,没有痕迹。
“忍一忍,待会去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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