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她选择回国找寻答案。
此刻,夏薰在镜子前化妆, 房间里在放李宗盛。
他?唱“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 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唱“恨意在夜里翻墙, 是空空荡荡, 却嗡嗡作响,谁在你心?里放冷枪”。
千帆过尽的声音, 没有经历的人唱不出他?歌里的感觉。
当那句“旧爱的誓言, 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响起时,夏薰的手一抖, 眼线画偏了。
助理?阿潘却好巧不巧打来电话:“宝儿,我十分钟后?到你家, 你收拾收拾下?楼吧。”
夏薰边用?棉签把眼线擦掉, 边说“知?道了”。
她在国外待了五年?,完成了学业, 也找到了事业。
她现在是一个初入音乐圈的新?人歌手,今年?才刚刚发表了新?专辑《野仙女》。
这张专辑反响平平,公司后?知?后?觉才重视起宣传,给她安排了几个采访。但搞笑的是,她的妆要自己化,衣服也要自己配,正如专辑里的主打曲MV,里面的衣服都是她自己的。
没办法,谁让公司是小公司,而她又是十八线呢。
她重新?画好眼线,换了身黑裙。
裙子露背,头发一散,掩住了肩上的烟花纹身。
妖娆又冷淡的女人,再无半点之前乖巧纯洁的模样。
她身边的朋友不多,仅有的一个丁雀还是做音乐后?认识的新?朋友。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从没有人用?“变化”二字来形容她,没有“你变化好大”,也没有“你一点也没变”。
她们都不曾见?过过去的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现在的她。
这样也好,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站在镜子前静静看了自己两秒,手机响了,江绥发了消息来:【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哥们儿回国了,明天晚上我们聚,你来吗?】
她的心?跳快了几分——
江绥口中的“那哥们儿”,是周流光。
这是一个俗套的情节。
江绥是夏荧朋友的儿子,他?们在去年?相识,因为一场家庭聚会?。
夏薰对?江绥的初印象很差,这人十足十的花花公子,情场老手般和?她搭讪,套路油腻且不自知?,她懒得搭理?。
后?来去泰国旅游的时候,她无意间和?江绥住到一个酒店。
又无意间听到他?和?一个学弟打电话,而他?的学弟正是周流光。
世界太小了,兜兜转转还是遇见?。
自从知?道江绥和?周流光是朋友后?,夏薰就没那么抵触江绥了,但也仅限于不深不浅的交情。
直到三个月前,江绥忽然有事想拜托她——他?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父母想用?联姻解决。
他?想和?夏薰当假情侣。
只要父母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就不会?再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而如果那个人是他?们朋友的女儿,事情可能会?更顺利。
夏薰回去考虑了三天,才答应江绥的提议。
说是三天,其实她做这个决定连三秒都没用?。
答应江绥那天,她正陪丁雀纹身,丁雀怕疼最终没纹成,她倒是给自己添了一束烟花。
火红色的璀璨无比的烟花。
烟花象征过去短暂的美好回忆,而红色代表恨意。
恨比爱深,没那么轻易放下?,反倒历久弥坚。
她的确可以潇潇洒洒的结束一段受伤的感情,哪怕日后?再见?,这个人再好再坏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人的强大与脆弱不并不冲突,更有可能同时发生。
她试过了。
她放不下?。
这几年?,执念只深不浅。
这执念到底是爱是恨,是怨是嗔,老实说,分不太清。
只能说无论何种情感,总归都与他?有关。
她觉得,他?们之间不能就这样画上句号。
她要为十几岁的自己讨一个公道。
被怎么伤过,就怎么伤回去。
-
周流光在英国念了四年?的金融,今年?学成回国。
周修瑞带周修福到机场接他?,周修福胖了很多,最近喜欢上《喜羊羊和?灰太狼》,穿得衣服上要印喜羊羊的图案,还要抱懒羊羊的玩偶出门。
周流光喊了声:“爸。”
问他?:“你还认得我吗?”
周修福扬了扬下?巴得意的笑:“认识!你是大明星!”
说完又压低声音,“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流光敛了敛眸笑,说:“等回家给你签。”
“好耶!”周修福高兴的拍手。
周修瑞在旁边无声的看着他?们,眼里没有情绪。
这么多年?,大家已经接受了周修福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事实。
其实想通了也就不难受了,或许是上苍觉得周修福太苦,才选择给他?这样一个结局,人傻也是福,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遗忘的能力。
为了给周流光接风洗尘,周修瑞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开饭之前,又把一辆车钥匙交到他?手里:“送你的毕业礼物。”
车是柯尼塞格。
周流光坦然收下?,说:“谢谢叔。”
周修瑞又问:“回国之后?什么打算?”
周流光如实说:“再说吧。”
他?是个没有理?想的人。
当初念金融也不过是应了周修瑞的要求。
周修瑞吃了口米饭,说:“没想好就先到公司来吧,这毕竟是你爸的产业,你早晚要接手的。”
周流光夹菜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在旁边围着围嘴吃肉的周修福,淡淡一笑:“虽然公司是我爸开的,但却是你做大的,你的心?血都在公司里了,我可不想坐享其成。”
周修瑞愣了愣,很快骂道:“臭小子,你说不想接就不接?”
“嗡……”突然有电话进来,打断了周修瑞的话。
周流光搁铱驊下?筷子,接起来,对?方说了什么,他?问:“好,到时候把位置发我微信。”
打电话的时候,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手腕上深深浅浅的刀疤。
有新?伤也有旧伤。
周修瑞心?口一紧。
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流光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痕迹,不动声色的把袖子往上拉了拉。
挂了电话,他?说:“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周修瑞点头:“多和?朋友聚聚挺好的。”
“……”
朋友?
周流光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是否还存在被这两个字所定义的人。
这次要给他?接风的人是他?在英国的同学,名叫江绥,大他?一届,但年?纪比他?小两个月,学艺术的。
他?们认识不过是偶然,英国饭太难吃,伦敦城里仅有的几家中国菜馆,难免遇到熟人。恰好与他?同班的中国人夏之杰和?江绥是发小,于是他?们一来二熟就混成了饭搭子。
他?们是朋友吗?
或许与曹辰,甚至与当年?的商天冬比,都算不上是朋友。
但是在英国那几年?,他?的身边只有他?们。
他?选择出国,并不是想换个环境不再让自己陷于往事的魔障之中。而是因为,只有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他?才能无所顾忌的让自己溺死在往事里。
不用?考虑家庭,也不用?为了别让家人担心?而装作若无其事,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怀念与她有关的一切。
那些美好让他?思念,思念让他?痛苦,痛苦让他?自我折磨。
他?去看心?理?医生,双向情感障碍又复发,吃药,然后?自残,失眠,易怒,暴躁,然后?再吃药。
他?反反复复的让自己小死,再反复轮回,重复上一次死亡的过程。
在他?强制性?把自己的灵魂关押,封闭了自己感受爱、美好、快乐、自由和?幸福的能力之后?,江绥和?夏之杰确实是仅有的能够闯进他?生命里的意外。
刚才接到电话,他?们要在夜店给他?接风。
他?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
但是他?们的好心?,他?不会?拒绝。
晚上周流光开着他?新?得的柯尼塞格前往平芜最大的夜店“本色”。
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夏之杰亲自下?来接他?,还有模有样给他?开车门,叼着烟说:“流光,你可来了,就等你了。”
夏之杰穿了件骚包的花衬衫,四月乍暖还寒的天气,V领几乎开到肚脐,周流光下?车,两根手指提起他?的衣领晃了晃:“从大不列颠一路烧到中国大陆。”
夏之杰一愣。
周流光的性?格偏沉重,他?不和?江绥一样喜欢开玩笑,可一旦开口调侃,毒舌属性?尽显,嘲讽别人一流。
“大哥,在夜店不烧什么时候烧。”夏之杰浑不在意一笑,又说,“你不知?道,今天江绥也深V,黑色薄毛衣,啧啧那浪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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