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迟溪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直接,霸道凛冽到不讲道理。
他的唇间有种沁凉的薄荷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吃了薄荷糖的原因,还混着一点淡而灼热的烟草味,混杂成一种强烈的男性魅力,直截了当地冲入她的鼻息间。
她城门失守,根本无力抵挡。
也——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等他吻完,缓缓放开她,他若无其事地转身下了台阶,提醒她跟上。
只有微凉的晚风和唇上还残留的热意在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迟溪一路上都没有再跟他说什么,刚刚兴起的那点儿熟络,好像又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夜深了,她失神地望向窗外浓重如墨的夜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乱糟糟的,好像缠了一团根本理不清的乱麻。
“有心事?”耳畔响起蒋聿成一如既往平静如水的声音。
迟溪这会儿竟生出了几分恼恨,不明白始作俑者为什么这么平静。
明明,是他掀起了这场暴风雨。
或者那对他而言,就是随性而至罢了。
根本不管她怎么想。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他:“晚饭吃什么?”
似乎听出她声音里的沉闷,蒋聿成放缓了语调,竟像是揉进了月色,多了几分不经意的温柔:“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
他笑了:“那去我家吧,我找厨子做给你吃。”
“也好。”她也不是很热衷于下馆子。
可是,进门后她却发现,屋子里哪有厨子?
她在客厅里转了转,问他:“厨师呢?还没到?”
回头却惊讶地看到他脱掉了外套,娴熟地系上围裙,开始从冰箱里取菜。
“?”
看到她诧异的目光,蒋聿成笑了笑:“怎么,没见过我做饭?”
她当然没见过了,很实诚地点点头。
他是大少爷嘛,她什么时候见过他做饭?
“以前是不会,不过,后来就学会了。那会儿一个人在国外,又没人给我做饭。”他语气平淡,似乎是在说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迟溪心里却好像被什么堵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安慰他,抬头时,他已经背过身去,熟练地起火。
室内又陷入了安静。
只有他炒菜和油烟机发出的噪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杂乱无章的曲目。
迟溪颇感不自在,起身去客厅的沙发里刷手机了。
“炒面。”半小时后,蒋聿成把一盘炒面搁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迟溪放下手机望去。
这炒面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黑漆漆的,上面还不均匀地漂浮着一些像是培根、鸡蛋、火腿、胡萝卜之类的东西。
迟溪:“……”
她迟迟不敢下筷子。
“怎么,怕我下毒啊?”他俯身撑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将她牢牢覆盖。
迟溪深感心头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她犹豫了会儿,干笑,终是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拿筷子夹了一点送进了嘴里。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味道竟然还可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好吃吗?”他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眼底约莫有笑意。
迟溪总感觉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略微窘迫。
她垂下头佯装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还行吧。”
蒋聿成眼底的笑意加深,也没有戳穿她。
“算了,别给我挽尊了,我知道我的厨艺不好。我对吃也没有什么大的兴趣,做饭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毕竟,那会儿在国外实在没钱天天下馆子,只能自己做了。而且,国外那些东西我也吃不惯……”他像个老朋友那样跟她说了一些他过去在国外的琐事,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回应,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迟溪听着听着就有些不是滋味,连嘴里的面条好像都没有味道了。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吃着。
“吃完了吗?”十几分钟后,蒋聿成问她,目光落在她停了的筷子上。
“嗯。”她点点头。
他起身收拾了东西,去了厨房。
迟溪望着他清洗餐盘的背影,心情复杂。
明明有洗碗机,他却更喜欢手洗,不知道是不是那会儿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时养成的习惯。
安静的夜晚总是很容易滋生一些别样的情愫。
迟溪沉默地抱了抱膝盖,将拖鞋踢掉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光着脚吗?现在是冬天。”他不知何时回来了,单膝蹲跪到她面前,替她穿上拖鞋。
他手指温柔,换鞋时和她冰凉的肌肤贴合,竟有种久旱遇甘露的熨帖和舒适感。
她不觉颤了一下,吁一口气。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噼里啪啦敲打在玻璃窗上,奏出一曲杂乱却宁静的乐章。
这个夜晚真是安静极了,夜色浓得像墨一样。
迟溪又低头去看他,目光不可避免地胶在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上。
那是一条紧绷的弧线,有种清冷的禁欲感。
蒋聿成的嘴唇很薄,那种弧线锋利的削薄,颜色是很自然的绯红,特别性感,让人想要吻一下。
他的肩膀很宽,薄薄的毛衣覆盖着颀长而健美的身躯,看着就很有力量感。
“小时候就不穿拖鞋,现在也是这样……”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滚动,让人想要亲吻、吮吸。
她有点烦躁,不想再听他废话了。
心里这么想她就直接行动了,屈身往前。
他还以为她摔倒了呢,伸手就捞住了踉跄往前的她,将她捞起来抱住:“怎么了?”
抬头和她的眼睛对上时却噤声了。
她的眼睛里是一团水雾,氤氲、潮湿,分明是清明而淡漠的一张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艳。
蒋聿成恍惚间又想起六年前那个夜晚,那时候,她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他。
分明他们上一刻还坐在席子上一起看书,他低头认真地给她讲解习题。
可他说了半天她也不理他,他诧异地回头,她就这样定定望着他,笑,然后手指微屈勾着他的皮带就贴了上来,仰头封住他的唇。
手臂蛇一样滑腻柔嫩,也像花瓣一样温软。
他的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席子上,有那么会儿的僵硬。
明明都是第一次,她却好像并不像他这样紧张,亲了他会儿,似乎觉得碍事,又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扔到一旁。
然后她又勾住他的脖子继续吻他,像品尝着什么美味的点心。
她还摸他。
他脸上一僵,感觉心里有什么弦崩断了。
她好奇地仰头问他,什么感觉,跟你自己摸有什么区别吗。
满脸的天真,可那种天真纯粹里又透着一种邪恶。
见他不回答,她又继续问,你平时会自己SY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她了。
往事不堪回首。
“蒋聿成,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男人,特别特别讨厌,尤其是像我爸那样的。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的。”那时候,她有一次喝醉了跟他说,靠在他肩上感慨。
“那你也讨厌我吗?”那时还是青少年的他问她。
她回头瞅他,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他的心跳得非常快,不受控制一般,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
可能是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愿意听的,也可能是她靠他靠得太近了。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圆圆的,有点儿娇憨,笑起来变成弯弯的月牙,透着一股狡黠。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放开他,说:“不讨厌,我不讨厌你。要是以后我没办法只能结婚的话,就跟你结婚好了。”
“……好。”
他以为这是约定,可后来,她嫁给了别人。
她说她讨厌男人,不能接受身边出现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异性,可她转头就毫不犹豫地和孟元廷在一起了。
思绪回笼,蒋聿成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荒诞,实在是太荒诞了。更荒诞的是,阅人无数的他竟然相信这种鬼话。
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愚蠢的蒋聿成。
他扣住她的手将她狠狠抵在沙发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如淬了冰:“迟溪,你当我是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鸭子吗?”
其实迟溪有些发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翻脸。
但她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只皱了会儿眉就恢复了镇定。
“……我没别的意思。”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有些干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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