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日长
韦雪峰仰头看他：“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尤部长让家里抛出巨摩股份是仅仅只是为了让你相信她放弃‘抄底’计划而已，却依然让她如愿以偿呢？”
他看向窗外，眼光不知飘在了城市的哪个角落：“我在等一个答案。”
“答案？”
嵇云川口吻松散：“我……我不愿相信她是打压巨摩股价的幕后之手，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她，但是我没有证据，所以，我……要求证一个答案。”
韦雪峰一愣。
”如果……她让家里卖出了巨摩股份，却又让……“他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克制着着愤怒：”却又让方薇子的资金从香港流入，那么。这就是她打压巨摩股价的证据，无法……反驳的证据。“
”好了，现在有答案了！但你仅仅只是要一个答案而已吗？你会怎么做？“韦雪峰紧盯着他。
”我……我或许会愤怒地质问她，会职责她，会批判她……”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吗？”他低语一声，透着一丝迷惘，随即提高了音量：”不然呢？你让我怎么做？开除她吗？还是查处她？将她推进深渊？夺走她现在所有的尊严与荣光吗“
瞬间里，嵇云川眸中涌起巨浪，平静的面目、平静的身躯，却将所有情绪都收在这一双小小的瞳孔里。
韦雪峰看着他，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那犹如深藏海底火山地震的气息逐渐安宁，他道：“我要休两天假。“
”哦？去干什么？“
”回家一趟。“
”杭州？“
”嗯。“
清晨，山间的水雾还未散去，”轰“的一声，一辆摩托车如闪电一般从雾中冲过，它向山顶疾驰而去，冬季的风穿过衣物扎进肌肤，阴寒湿冷，竟是意料之外的刺骨。
到了山顶，嵇云川摘下头盔，呼出一口白气，整座城市都被这一层水雾罩着，却听身后传来路人说笑，他看去，不知何时山边搭了一所茶室，现在不过早上六七点，就有了一些登山者、跑步者光临。
他走上前去，见木屋上挂了几块木牌当作餐单，龙井、乌龙、普洱当然必不可少，可也有一些蛋糕甜品作为茶点。
“这山上还有卖汽水的？”
“夏天有卖汽水、冰棍的，冬天当然没有，不然此刻喝一碗热饮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天与她说的话恍若就在耳边，他早就想在冬季骑着摩托冲上来喝一杯热饮，没想到念着念着，竟是成真了。
莫名地，胸口突然灌满了如水般的温柔，他嘴角微微上扬，对店家说道：“老板，我要一杯牛奶，一碗热粥。”
第47章
星期天下了好大雪, 尤清和裹着一件羽绒服到了许知行的住所，一个保姆守在门边，帮她把羽绒服脱了下来，屋里暖气足够, 她走到客厅, 许知行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书,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 看了看时间, 讶道：”来这么早？“
“哪里早？都已上午十点多，又不是早上六七点。”
许知行给她倒了一杯茶, 笑道：“我是说，你比晚礼服的品牌方还来得早。”
“品牌方？我以为就是我自己试。“
“你自己怎么行？有些款式复杂，总不能我去帮你。”他说道。
她脸一红：“我当然不需要你帮。”顿了顿，又道：“何况我不需要穿得太隆重, 别人都不认识我, 不过是沾你的光。”
“站在我身边，那就需要。”
“那……那你为什么选我？”她看着他。
“我信任你。”他不假思索。
她忍不住笑道：“可是我现在是巨摩的，我是你的竞争对手。”
许知行揶揄道：“哦？原来你也是我的对手？我以为我真正的对手就只有嵇云川一个人。”
俩人哈哈笑了, 管家唐叔走了过来：“许先生，他们已经到了。”
许知行站起身：“清和，过来。”
他向二楼走去，到了一扇玻璃门前停下, 回头道：“跟我进来。”
尤清和一脚踏入, 就被眼前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 在这个宽敞空旷的房间, 竖立着十多二十个塑胶模特, 每个模特上都展示着一件礼服，黑白灰居多，覆盖了大部分当季奢侈品牌的新品，然而在不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件祖母绿的丝绸长裙，它甚至都没有被郑重其事地穿在塑胶模特上，只是用一个衣架挂在空中。
她的目光立刻被它吸引了。
一名工作人员上前道：“尤小姐，我是您今天的服务者，您可以叫我晓芬，需要我给您把这件绿色的取下来吗？”
她目光不动，轻“嗯”了一声。
“我就说绿色适合你。”许知行站在她身边道。
她抿了抿嘴唇：“我……以为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许知行淡淡道：“不，生活永远比电视剧更夸张。”
她忽然道：“许总，你难道是喜欢我？”顿了一顿，又道：“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他笑了：“你居然有这样大的胆量？敢直接问我。”
他没直接回答，她那口提在心窝里的气蓦然就散了，也跟着笑了笑：“是我做白日梦了。”
晓芬取来祖母绿礼裙，走过来，微微躬身：“尤小姐，请跟我去试衣间。”
她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跟着走了两边，回头道：“许总，能否让我自己选，我想一个人选。”
许知行道：“好，你选好后下楼吃午饭。”
“嗯。”
他出去了，她感觉一下子放松下来，晓芬道：“尤小姐，许先生还准备了鞋子和一些配饰，你是现在就选？还是等选好礼服再选？”
“我不选了，我就要这件。”
“那请跟我来看看鞋子。”
尤清和被带到房间后面，一个高大抽屉式的鞋架，摆满了高跟鞋，绸缎、羽毛、金属、水钻……各式各样，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晓芬恭敬答道：“尤小姐，我们两个星期前就开始调货了，很多款式都是从欧洲飞过来，许先生要的急，我们花费了不少功夫。”
尤清和眼光落在一双暗绿绸缎的鞋子上：“就这双吧。”
晓芬笑道：“尤小姐真会选，裙子和鞋都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系列的，配着恰恰好。”
到了试衣间，晓芬边给她穿礼服边道：“尤小姐，许先生是你男朋友？可真是有钱又大方，这鞋子和礼服可是全退不了的，加在一起抵得上上海住宅。”
“退不了？”
“当然，这很多都是限量款，订货了就不能退，尤小姐可真是好福气。”
尤清和轻声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年轻女孩震惊道：“那他花这么多钱？你是他什么人？”
尤清和笑了笑：“他有钱，这些不算什么。”
穿好了礼服裙，女孩蹲下身去，跪在地上给她穿鞋子，尤清和微微抬脚，女孩子柔软的手掌接住她的脚踝，轻轻放在了鞋子里。
穿戴完成，女孩给她提着裙摆，与她一同走到了镜子前，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来，整理裙子的细节。
又有两个工作人员捧了几个丝绒盒子，里面摆满了首饰，光灿灿的一片：“尤小姐，许先生让您任意选。”
钻石头冠、宝石项链、流苏耳链……，盒子角落里躺着一颗色泽亮润、形状浑圆的珍珠，她拿起来，掌心沉甸甸的。
工作人员道：“尤小姐，这是产自大溪地的天然珍珠，因为个头大，所以十分珍贵稀少，像这种尺寸的全中国也就这一颗。”
“给我戴上。”
“好的，您稍等。”
晓芬从她手中接过，轻撩过她的长发，将珍珠用一根白金链子扣住：“这颗珍珠色泽异常光亮，用钻石链子难免日月争辉，用白金衬托是最好的。”
一个工作人员掐了掐礼服的腰围部分，恭维道：“尤小姐的腰细得不得了，这件已经是尺寸最小的，可还是需要改小一些。”
说着拿了一卷尺量她的腰围：“我们拿回去改的话，三天时间足够了，不像那些明星，就算穿着大了也是拿个夹子夹一下，看着光鲜亮丽，可背地里也是舍不得的。”
尤清和没说话，看向镜中的自己，挂脖的绿色礼服，完美的锁骨，一颗珍珠垂在锁骨凹陷处，自带光华，露出的肩膀手臂如玉雕一般，高雅而华丽，可她一张脸颊却无更多的表情，显出淡淡的疏离，这让她自己感觉很陌生。
换回自己的衣服，去了楼下，厨房那边已经传来菜肴香味，似乎一下子从冰天雪地回到了人间。
唐叔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看到楼梯边的她，热情招呼：“尤小姐，今天又做了你爱喝的鱼汤，新鲜的。”
尤清和笑道：“唐叔，怎么您这还亲自端菜了？”
唐叔将汤放在餐桌上：“许先生说今天有客人来要多做几个菜，厨房里忙不开，我就搭把手。”
许知行从客厅过来，向她眨眨眼睛：“是我自己食欲大开，想多吃一点，可不是为了你。”
她耸耸肩：“可惜我马上就要迎来我人生中最隆重一场舞会，必须要把自己塞进瘦小的礼服里，不能多吃，否则我也是不会客气的。”
俩人都觉好笑，到餐桌边入了座，菜肴陆续上了桌，色香味极佳，尤清和吃了几口，鲜得舌头都快吞下去：“这真是比米其林大厨都做的好吃，如果工作餐是这个味道，我可能一个月要胖十斤。”
许知行道：“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唐叔，他会安排。”
她摇摇头：“不不不，偶尔吃一次就可以了，我可不想养成一颗娇惯的胃。”
他笑了笑。
她看看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看了看翻滚的热汤，再看了看他，问道：“许总，你……你不会寂寞吗？”
“嗯？”他愕然。
“这样难得一见的大雪，屋内安逸且温暖，还有一桌子美食佳肴，如果是我，没人和我分享这一些，我会觉得好寂寞。”
“这不是有你吗？”他脸上浅浅一丝笑意，低头喝汤。
"可是……这只是凑巧啊，只是你凑巧要参加一个舞会，我凑巧成为了你的舞伴，所以今天的美食有人一起分享，大雪也有人一起观赏，可在以前那么多个日夜，春花秋月，良辰美景，你不孤独吗？”
“嗯……有时候会。”他停下喝汤的手，若有所思。
“在孤独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她追着问。
“嗯……也不怎么样，会觉得有些可惜吧，这样好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在品味。”
尤清和微吁道：“或许，我没有经历过太好的时光反而成了一种幸运？我不用感到孤独，即使在沮丧的时候我也不孤独。”
“哦？”
“因为在困境中我没有时间感受孤独，稍不留神，可能就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