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第40章

作者:九阶幻方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轻松 现代言情

  就算上次他多嘴说了一句,她也没有再挪过她的床。

  墙的另一边,就是他的床。

  两个人的床一模一样,位置也对得很整齐,如果有上帝能揭开天花板,从空中俯视,就会觉得这是一张双人床,只是被人从中间用一堵墙蛮横地劈成了两半。

  也就是说,最近这些日子,每一个晚上,两个人都在某种意义上睡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道墙。

  寒商站在原地,抱着怀里的人,直到手臂发酸,才回过神。

  他走过去,俯身把许知意放在床上。

  她还在勾着他的脖子,寒商舍不得拿掉她的手,顺势低下来,单膝跪在床边。

  她喝了酒,嘴唇不是平时的淡粉色,红得多,

  寒商的目光停在她的嘴唇上,心中挣扎得像陷进了沼泽里,在泥潭中无望地扑腾。

  上次热血上头亲她时,至少她还是清醒的。

  现在她无知无觉,绝对不行。

  寒商死死地攥住自己理智的缰绳,望着她的睡颜。

  她脸上酡红,睡得昏沉而安稳,估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次,她生病发烧的时候。

  那个春天,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脸颊红烫,无知无觉,仿佛完全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在这个一切都疯狂颠倒的南半球的城市,春天由三月变成了九月,太阳由南边挪到了北边,路上的车子全都靠左行驶,不久之后就是夏日炎炎的新年。

  只有他和她,还是当初的那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升腾的燥热渐渐平复下来,变成了充满胸腔的柔情,满到快溢出来,轻轻地荡漾着。

  寒商终于拉开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帮她脱掉毛毛拖鞋,拉过被子盖好。

  他回身走出房间,顺手熄了灯,帮她带好门。

  门上的锁舌哒的一声撞上。

  黑暗中,许知意睁开眼睛。

  眼神无比清明。

  她看了眼门,翻了个身,面向那堵墙,低声自言自语:

  “未经许可,向房间内张望,罚款十刀,进我的房间,罚款十刀,未经允许私自碰我的被子和拖鞋,再罚款二十刀。一共四十刀,先记在账上。”

  --

  大一那年春天,寒流一直在枫市上空徘徊。

  倒春寒最是磨人,明明到春天了,却还是冷得像冬天一样,就像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怎么都够不到。

  许知意接了一个大单,是一整套儿童教辅材料的插画,角色全是大森林里各种胖乎乎的小动物们,线条简单,色彩明亮,画了心情都会变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方要得很急,而且要求不低,发过去的稿子又被打回来,来回一遍一遍地改。

  活儿急,量大,许知意做得没日没夜。

  有时候大半天下来,既没有吃东西,也没喝水,神奇的是,许知意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就这样盯着屏幕,全身上下除了胳膊和手,几乎完全不动,像僵死了一样。

  有时候想起来了,转动一下脖子,颈椎的骨节会“喀”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挺吓人。

  寒商这些日子上课比许知意还勤快,从不逃课,许知意知道,只靠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是不够的,他今年的目标是那几个顶级奖学金。

  寒商匆匆来去,不过很快就发现,有时候从他吃完午饭去上课,到他晚饭时回来,许知意连动都没动过,姿势都没变。

  他拖过椅子,在许知意旁边坐下,“许知意,你这样不行。”

  许知意眼睛还定在屏幕上,给一只挎着竹篮数萝卜的兔子勾线。

  “……什么不行?”

  声音恍恍惚惚的,像在梦游。

  寒商没继续说,而是拉过她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许知意这才转过头,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她尾指和中指的关节上,都红了一大片,还肿着,尾指肿得尤其厉害,又红又亮。

  许知意:“哦,好像是蚊子咬了。”

  寒商:“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蚊子?”

  “或者是什么小虫子吧。”

  毕竟这些天在出租房这边睡得多,这边不是那么干净。

  许知意抽回手,想继续勾她的兔子,寒商却拉过她的另外一只手,拿掉她手里的笔,放在旁边,抓着手指仔细研究,“不是虫子咬的。这只手也有。”

  许知意奇道:“咦,昨天好像还没有呢。不然就是过敏了。”

  “过敏是这样的?你疼么?”

  “不疼,就是有点痒。”

  两个人一起对着她的手研究,谁都不认识手指上的红包是什么。

  寒商拿出手机,低头搜索。

  许知意:“不用到网上搜,搜出来肯定是说你得了各种癌,活不了几天了。”

  寒商已经弄明白了。

  “是冻疮。”

  许知意:“什么东西?冻疮?”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两人都是在冬天下雪的熙市长大,却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冻疮是什么样,现在身处号称南方的枫市,还是春天,许知意的手上竟然长冻疮了。

  寒商推开椅子,蹲下,伸手脱掉她的棉脱鞋,“给我看看你的脚。”

  “我自己来。”许知意火速躲开他的手,自己脱了袜子。

  果然,她两边最小的脚趾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红包。

  许知意:“怪不得我总觉得脚上又烫又痒的。”

  她最近总住出租房这边,这房子潮湿阴冷,常年不见阳光,老化的钢窗脱漆变形,一阵阵透风,扛不住最近一波连一波的寒流。

  寒商长长地吸了口气,站起来。

  “我去买电暖器。”

  他转身就走,许知意在后面问:“你有钱吗?”

  “我有。”寒商开门走了。

  没用多久,他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电暖气和一个小的电暖风。

  大电暖气放在许知意的椅子旁边,电暖风摆在桌子底下,对着她的脚吹,许知意身上瞬间暖和了。

  还有一管冻疮膏。

  “药店的人说见效没那么快,要涂一段时间才能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注意活血和保暖。”

  寒商拉过许知意的手,帮许知意一点点打着圈按摩着,涂在红肿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她的手指上摩挲,碰的还是她现在手上最丑的地方,许知意往回抽手,“我自己涂吧。”

  她抽不回来,因为寒商没松手。

  寒商蹙起眉,眉峰斜挑,口气不善,“不停地你自己,你自己,我帮你涂一下,你会死吗?”

  许知意闷:涂个药而已,要不要这么凶?

  寒商涂完药膏,又开门去了天井。

  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找到许知意的雨衣套在衣服外,扣好兜帽,踩着窗台上去了。

  外面一阵哗啦啦的乱响,许知意的书桌前忽然冒出一大块阳光。

  寒商动手把天井上一块遮阳的绿色塑料板拆下来了。

  阳光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冒出来,渐渐充满阴冷的房间,老旧的红漆地面鲜亮起来,细小的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中跳舞。

  许知意又画了一会儿,出去看他干活。

  隔壁邻居的小虎斑猫从墙板的缝隙里探出小脑袋,大概在好奇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在干什么。

  塑料遮阳板上的积灰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呛得两个人一起咳嗽。

  “你进去吧,关好门。”寒商说。

  “没事。”许知意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他。

  寒商把一块板子扔下来,波浪形的塑料板拍在地上,一声带颤音的轰鸣。

  他低头看一眼许知意,“许知意,我最近赚了点钱,我觉得,你不用那么拼命画画,我们两个吃饭应该够了。”

  许知意手上刚涂了药膏,扎着手站着,在阳光下眯着眼睛。

  “倒不完全是因为钱。”她说,“难得接到这么大的单,我想尽量画好。如果这次画好了,才有下次,以后也会有别人来找我,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的单价还会继续往上涨的,现在只不过是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就是会苦一点,没什么,很正常。”

  寒商拆完最后一块板子,从窗台上跳下来,轻快地落地,猫一样无声无息。

  他瞥一眼许知意,“还‘资本的原始积累’。就没见过这么傻的资本家,不剥削别人,往死里剥削自己。”

  许知意回去继续画画。

  她看看课件上的文字,三两笔勾出一只正在数桉树叶的考拉。

  端详了一会儿,觉得长得好像不太对劲,去网上搜考拉的照片。

  “寒商,你见过考拉没有?”

  寒商在卫生间开着水洗手洗脸,声音夹杂着水声遥遥地传出来,“小时候我妈妈带我去澳洲玩的时候,抱过一次。”

  许知意把屏幕上的图片往下拉,一会儿又问:“你去过澳洲?那你有没有去看过这个乌鲁鲁?”

上一篇:尼罗河的倒影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