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视力零点二一
林彦儒将登山包扔在地上,抽出纸笔开始将脑子里记住的关键信息一个接一个的写在纸上。
他需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城市里的小区灯火通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灯光一盏又一盏的熄灭了。
还亮着灯的,大概是在等夜归的家人。
叮咚……
静谧的夜晚,林彦儒突然听到自己家门响起了一声门铃响。
他起身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
一个穿着外卖员衣服的人正站在他门口。
尽管戴着头盔,林彦儒还是很快就认出了。
居然是刘璃!
他赶紧将刘璃迎进家门。
“你怎么……”他改口问,“有急事?”
“嗯,挺急的。”刘璃这才将头盔取下来。
她被晒黑了至少两个度,脸颊边甚至发红起了皮疹。
但她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林彦儒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寒暄,林彦儒也仅仅倒了杯水给她。
“屈芸查到了十三年前的胡格杀人案,有人想对她不利,所以我让朋友将她送去了警局。”
“她可能会因为袭警而在局里呆24小时,也可能是好几天。”
“大队长,屈芸要呆多久,取决于您还需要多少天。”
林彦儒一时没法回答,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自己刚写的纸上。
密密麻麻都是他的思路。
刘璃的视线跟了过去,但是没有窥探,她等着林彦儒做决定。
“你今晚有多少时间?”林彦儒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多,省厅的公安宿舍是有门禁的。
“您需要多长时间?”刘璃问,“我请假了,可以不回宿舍。”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林彦儒问。
“屈建军在死之前立了遗嘱,又将房产证寄给了屈芸,他好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十三年前的胡格案,从案发开始,一周破案,一个月判决,四个月执行死刑,有没有可能是冤假错案?”
“胡建军在离婚后,每年的五月份上,他都会给小凉山州的胡杨林寄一万块钱。”
“小凉山州的胡杨林,就是被执行死刑的胡格的爸爸。”
“您……嗯,伯父伯母在胡格执行死刑半年后先后殉职,一年后屈建军被调职,十二年后,他疑似死于心肌梗死。”
“吕浩杰就读的小学是纯安第五完全小学,案发时他十四岁。”
“案发地是个公厕,离第五完小直径不超过两百米,吕浩杰的家正是在这个辐射范围内。”
“大队长,吕浩杰才是当年的真凶是吗?”
“当年的案件别有隐情?您父母的殉职也别有隐情对吗?”
“这些,都和郑湉的某位家人有关是吗?”
林彦儒看着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璃见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委托朋友,对郑湉进行了小小的调查。”
“她的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父亲是房产公司的股东,母亲是投资公司的董事。”
“她明明能有更好的平台,却屈才在李氏集团做个普通的财务管理员。”
“就到这里,不要再查下去了,”林彦儒说,“免得你的朋友有危险。”
“我知道了,”刘璃点点头说,“大队长,我听您的。”
“不过,在十三年前胡格案的有关新闻里,有个姓郑的领导,是胡格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他和郑湉有关吗?”
“他就是您的任务目标吗?”
第284章 良心25
“大队长,”刘璃说,“我想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我大致知道您在做什么。”
“舍身饲虎是勇气,同流合污是手段,但多恶心人。”
“您能保证在同流合污的过程中,不会伤及无辜的人吗?”
“您想徐徐图之,对方会给您这个时间吗?”
“如果他和您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怎么都不可能信任您。”
这就是症结所在,这就是为什么小蒋可以是心腹,而自己……
自己在郑荣心里,会是什么定位?
林彦儒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就在刘璃的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
“大队长,”刘璃直接问,“吕浩杰父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没有去查证,”林彦儒犹豫了片刻才说,“但他们一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他认真的提醒刘璃:“你也不要贸贸然去查证。”
“好,”刘璃点头说,“其实,我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您。”
她身上这种下属对上级的味道明显得让林彦儒无法忽视。
“第一个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说吕浩杰一家有非死不可的理由,那屈建军必死的理由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林彦儒隐隐约约琢磨到了她的想法。
“他们派人跟着屈芸的理由是什么?”刘璃说,“是不是屈建军查到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是让他们忌讳的?”
否则屈建军这十几年都平安无事,如今吕浩杰父子死了,听到吕父供述的检察官死了,按说已经没有什么隐忧了,为什么已经被发配到基层的屈建军也必须得死?
“屈建军虽然死了,但这个东西并没有落到他们手里去,所以屈芸才会被跟踪。”
“但我和屈芸深入的聊过,除了一个奇怪的号码,和屈建军年年寄出的钱,她并没有得到任何提醒和线索。”
“所以你让屈芸去警局,好一举两得。”林彦儒点头说道,“局里现在正是严查黑警的时候,即使还有漏网之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既能保护屈芸,又能推动屈建军死亡案件的进行,以防被用“心梗病死”结案。
“其实,我更希望他们轻举妄动。”刘璃轻声说,“这才能速战速决。”
首先得让屈芸能安全的自由来去,好人不该被坏人逼得东躲西藏。
“我想让敌人有种错觉,屈芸去警局,不但是为了寻求保护,更有可能会上交他们没有在屈建军手里找到的那个证据。”
林彦儒说:“你想利用他们觉得屈芸是自投罗网的优势,逼出其他会下黑手的人?”
“对,这也是我的目的。”
“我来向您寻求帮助,我想钓鱼,但我对敌手的了解太少,不知道用什么鱼饵才有吸引力。
“屈建军究竟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证据,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好,我会想办法提醒汪副局长带调查组往这方面去查的。”林彦儒说,“这一点交给我,你别私自去查。”
刘璃既想让好人自由又安全,又想要让坏人无所遁形。而林彦儒比她贪心,他更希望她平安无事。
房间里,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讨论的却全都是让人沉重的话题。
刘璃直接的说:“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您。”
“假如伯父伯母的死是另有隐情,那您就是心腹大患,他们既然敢对其他人下黑手,为什么不对您下手?”
假如这血海深仇是成立的,一个羽翼丰满的刑警队大队长,难道不应该是敌人的心腹大患吗?
为什么还要容忍心腹之患的接近?难道他蠢到会相信心腹之患是真心的投诚吗?
反派,往往比正派更能看透复杂的人性。
“也就是说,他希望在您身上得到的东西,远远大于他的风险,所以他宁愿冒着被您背刺的风险也要利用您。”
林彦儒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那张纸上。
对方为的,是他刚升上去的刑警队大队长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工作是依靠技术和知识,还有很多工作,除了技术和知识以外,良心、良知很重要。
比如法医鉴定,伤口少写一厘米,骨折写成骨裂,“轻微伤”和“轻伤”只差一个字,面对的刑罚将天差地别。
又比如刑警队大队长,这个位置手里的权力如果滥用,立不立案,立案的名头、侦查的方向,左右偏向一点点,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就是决定命运的那一点。
比如卷宗里被伤害的女受害人,她是受害人,还是被污名化的“卖.处女”,其中大有玄机可做。
“刘璃,我……”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刘璃,我并不想让你卷进来。”
他低下头,没有看刘璃,“我的敌人是谁,你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刘璃说,“当年的小领导,如今在网上是有履历的,他在省厅的办公室和武主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
郑荣的级别,是堪和武主任比肩的。
“想要扳倒他,也许需要三五年,也许到最后失败的是我,”林彦儒说,“以我的力量去撼动他们这个层次的利益,一旦被发现,将会受到压倒毁灭性的反扑。”
刘璃点点头:“我明白。县长是最小的父母官,但我们这些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只在电视上见过自己的父母官。”
“所以你知道,接下来是很难的,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林彦儒说,“你现在装作不知道抽身而去才是最明智的。”
“其实我也不想卷进来,”刘璃说,“我对别人的仇恨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