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洝九微
她喊得声嘶力竭,说出的话故意笨拙且直踩雷区。
曹芸转头,“再喊就把你毒哑,和你那个残废老子一起关起来!”
宋听欢蓦地噤声。
她沿着门板,几乎脱力地滑坐在地上,后背早已经濡湿一片,冷汗涔涔。
宋伟和曹芸会不会上当?
她心惊肉跳,却也只能放手一搏。
客厅里,宋明理已经出去了,宋伟乐呵呵地抄起宋听欢的手机,点开微信列表。
置顶的第一个就叫江遇。
他捏着手机打字:【江遇,我爸爸的情况不太好,你给我的那张卡秘密是多少?】
宋伟昂着下巴,点击“发送——”
暮色阑珊,从江北到陵城的动车上,乘务员正在提醒一位乘客关闭公放,戴上耳机。
江遇窝在靠窗的座椅里,雨滴打在玻璃上,朦胧了山野。
手机倏地亮起,是宋听欢发来的消息。
她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发消息,包括之前的两天,她也有点反常的话多。
看到消息内容的一瞬,江遇捏着手机,冷白手背上的青筋一点点凸起。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第56章 056
◎“不……不可以。”◎
入夜, 周遭静寂,宋听欢躺在床上,屏息凝气, 不错过屋外一丁点的动静。
宋明理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 一直都没有回来, 傍晚的时候,曹芸和宋伟也出门了。整个屋子里, 眼下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多时, 楼下传来响动。
“我知道了,多谢哥几个。”
是宋伟的声音, 他明显是喝多了。
她听着对方虚浮的脚步声, 先是上了楼, 进了厕所,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 继而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的房间。
宋听欢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下意识地,她转头看桌上的白瓷杯。
“啪嗒——”
反锁的门锁被旋开, 宋伟含糊的声音响起, “婷婷妹妹,睡了吗?”
宋听欢早已经从床上起来, 躲在距离门口最近的衣柜旁。她将枕头塞进被子里,拱出人高的样子, 昏暗的房间里,宋伟果不其然朝床边走去,“婷婷?”
他靠近, 摩挲着床边, 抚上隆起的被子, 整个人覆盖上去,“婷婷,给哥亲一下,就一下。”
宋听欢躲在门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恶心,太恶心了。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在宋伟的污言秽语里慌忙跑出房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手里还拿着片薄白的瓷片,是她手边唯一可用的利器,宋听欢快步下楼的时候手心被瓷片割伤,她忍着疼,向门口奔去。
身后响起宋伟的声音:“谁?”
他依然迷迷糊糊,脚步却已经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宋听欢紧张害怕到极致,手心蜷紧,有蜿蜒的血线顺着手背滴落在地板上。
触到防盗门锁的一瞬,她像只终于冲破牢笼的鸟。大力推开沉厚的铁门,外界的冷空气涌进来。
可也仅仅是一刹,肩膀就被扣住。
“妈的,居然敢跑,看老子不弄死你!”
身后响起宋伟染了浊气的声音,宋听欢直直被掼在墙上,肩背吃痛。
宋伟轻嘶了声,一摸脸,满手是血。他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才看到宋听欢胸口起伏,手中死死扣着的薄白瓷片,细白的手腕上沾满血迹,瓷片上也沾了血。
“妈的!”宋伟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老子今天非上了你!”
他欲欺身而上,却被宋听欢捏着的薄白瓷片生生唬住,平素里看起来温软无害的女孩子,手上沾着血,乌黑眼底冷凝霜色,血珠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来,滴落在地,星星点点绽开,红得刺眼。
“宋伟,你要是不怕死,你就试试看。”宋听欢双手捏着瓷片,直直指向宋伟,“你敢碰我一下,我就会用一万种方法割断你的喉咙。”
宋伟蓦地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森然,“想死啊。”
他靠近一步,宋听欢举着瓷片的手腕轻颤,又一步——
“就算死,也得先——”
“嘭——”
掌心被瓷片割得生疼,呼吸失序,几近窒息的一瞬,防盗门被大力掼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破门而入,抓着宋伟的后颈,直直将他整个脑袋撞向对面的墙壁。
咚——
一声惨叫,雪白墙面涂染鲜红,汩汩的鲜血顺着宋伟的额角流下来。
走廊上应声灯的白光泄进来,映亮少年冷硬的下颌线,唇角抿得锋锐,修瘦指骨成拳,挥起落下,空气里便响起骨骼错位的声音。
宋伟又一声惨叫,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继而拳拳到肉,伴着痛苦的□□。
看着宋伟几乎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摊在地上,宋听欢才渐渐回过失神,她乌润的眸子里浸满泪光,视线里的少年弓着背,一身黑衣,于这样的深夜却如天神降临。
宋听欢开口,声线哑涩,“江遇。”
细微的两个字,如蚊讷,江遇挥起的拳头滞在半空中,他缓缓转头,湛黑眼底戾气满溢,煞然若修罗。
宋听欢的眼泪一霎涌出,惊惧、害怕、绝望交织,薄白瓷片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她不管不顾直直扑进江遇怀里,黑色的冲锋衣还沾染着秋夜的寒凉,少年的胸膛却滚烫。
“江遇。”
极轻的两个字。
江遇抬手,扣住宋听欢轻颤的肩膀,将纤细的女孩子全然护在怀里,“我在。”
“江遇。”
“我在。”
“江遇……”
“我在……”
她喊一声,他便应一声,不厌其多,不厌其烦,回应她所有的无助、不安、恐惧、难过和思念。
*
凌晨两点,宋听欢和江遇从派出所出来,宋伟因为受伤被送到了医院,宋明理和曹芸则被扣在了派出所。
事情的来龙去脉方才在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说得一清二楚,宋明理一家三口涉嫌非法拘禁,将被立案侦查。
但宋听欢清楚,他们所犯的罪可不止这一项,这次进去,这口牢饭他们吃定了。
眼下已经渐入深秋,陵城的昼夜温差增大,宋听欢和江遇安静地走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
江遇仍旧一言不发,宋听欢垂眼看他缠了纱布的手。
她自己的右手也缠着纱布,江遇伤在手背,因为揍宋伟擦伤了骨节,而她的在掌心,伤口更深。
宋听欢用受伤的右手轻轻碰了下江遇的手背,江遇垂眼看她,宋听欢弯起一个笑,“要不要拍个照片留念?”
她抬手,挥了挥自己被包得略显圆滚的手,“难得凑出一个同款。”
江遇沉默。
方才在医院还因为包扎伤口哭鼻子的人,这会儿到笑得开心。
可他笑不出来。
今晚如果他再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江遇根本不敢去想。
宋听欢看他依旧紧抿着唇,她知道江遇在自责。
“就算你没……”
想安慰的话甫一出口,宋听欢就被江遇扣着后脑按进怀里,她听到头顶少年闷闷的声音,“对不起。”
宋听欢抓着冲锋衣的布料,硬挺的面料在她的指尖一点点变形。
她不怪江遇。
说到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宋明理一家,他们才应该接受制裁和惩罚。
“哦,我接受。”宋听欢仰起头,看江遇濯黑的眼睛,“我接受你的道歉,为了表达你的诚意,能给我笑一个吗?”
一个全然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
江遇扯起唇角,却没有笑意落在眼底。
“笑的真难看。”宋听欢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的嘴角,“再弯一点。”
江遇默不作声,也不阻止,任由宋听欢摆弄。
她在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惊惧和后怕,冲淡难过伤心的情绪,冲着他笑,半点不想他担心自责。
“现在呢,笑得好看一点了吗?”江遇垂眼问。
“一般般吧。”
“那怎么样才算好看?”
“笑成如花那样的吧。”
“那样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