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男人笑笑,并未说什么。
看着村人从视野中跑开,他方才往身后看了一眼:“没弄死吧?”
“哪能啊,您和孙哥都发了话,我们可不敢真的把人给玩死了。”年轻小子笑笑,“留着气呢,死不了。”
男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走吧。”
他说完径直策马离开。
年轻小子则去里面招呼其他兄弟,而后一伙人便趁着还未彻底黑下来的天跨马离去。
马蹄扬起一片沙尘,而此刻距离林家不远的一处小山包后还有三个年轻人的踪影,正是裴郁三人。
他们从好戏上演就已经在这待着了。
目睹了黑市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揍林大河的,又是怎么颠倒黑白拿着林东已经还清赌债的欠条骗人的,此刻看着林家两块木门还倒在地上,而村人却早已跑远,谁也没去理会挨打的林大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恐怕今日之后,这林家父子就彻底成了西河村的瘟神,谁都不敢跟他们沾边了,而林大河但凡还想好好活着,就必定不会再来惹徐家的嫌,免得死得更快。
“痛快!”
终于,小山包这响起徐琅的声音。
他右手握拳往自己左掌心中重重擂了一拳,双眼亮晶晶的,只觉得自己此刻心中的这种痛快比自己亲手揍林大河还要甚!他往旁边看,裴郁依旧面色无波地坐在马上,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在他的身上,紫红色绮丽的晚霞衬得他清冷的眉眼也添了几分绮丽。
“真有你的!”
他朝裴郁的肩膀上也擂了一拳。
赵长幸也看戏看得十分痛快,此刻同样看着裴郁说道:“阿郁,你行啊!”
这一拳不重,裴郁身形也未动,闻二人言,也只是说:“好了,戏看完了,该走了。”
二人自然不会有别的话,正欲跟着裴郁离开,徐琅眼尖,瞧见山下有个人正在往林家那边去,他忽然勒马,低声:“你们看,那是谁?”
裴郁和赵长幸循声看去。
便瞧见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往林家那边跑,边走边还小心往四周打量着,显然是怕有人过来。
起初那人背对着他们,三人也未看清他的脸,只能瞧出他的身形和衣着,是个年轻男子,直到那人走到林家那边要进去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三人方才认出来——
“是林东!”
说话的是徐琅。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刚才林大河挨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赵长幸摸着自己的下巴忽然沉吟了这么一句。
裴郁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赞同赵长幸这个想法的。
“要不——”
徐琅忽然跃跃欲试提议道:“我们蒙上脸,再去把林东揍一顿?”
他对林东也挺不爽的。
裴郁冷冷瞥他一眼,无言。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徐琅却被他看得歇了心思,嘴里嘟囔道:“……不去就不去。”
赵长幸少见自己好友有如此认怂的时候,他这发小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对着徐叔叔都能直接连名带姓喊,也就只有在徐姐姐的面前才乖顺些……没想到现在对着裴郁也这样。
他忍不住压着嗓子笑话他。
徐琅听他笑话,直接瞪眼,手肘还往人肋骨处撞了下。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现在裴郁跟他姐越来越像了,总是无形之间让他觉得威严,忍不住只能听话。
他瞥了瞥身边的裴郁,心里咕哝着真是邪了门了,还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裴郁说道:“出来了。”
“谁?”
他下意识接了一句,心里却想到什么往底下看去,便见林东竟然背着一个包袱,抱着一个罐子从家里走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还往外面张看几眼,待未瞧见人,立刻一股脑地往前跑,生怕会被人抓到。
位于小山包后的三人,又或者说徐琅和赵长幸看到这个画面纷纷有些无言。
好一会,赵长幸才皱着眉头说:“林东他……这是跑了?”
徐琅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还以为林东刚才关门是去救他那个畜生爹了,没想到是打算跑路。
“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罐子是什么?”赵长幸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
裴郁神色无波道:“应该是林大河藏起来的钱。”他看到那罐子上面还带着土。
不过他会这么想,更多的还是从人性出发。
只是无论是钱还是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看看能不能今晚还能再见到她一会,视线毫不犹豫地从林东的身上收回:“走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率先策马离开。
徐琅此刻也歇了心思再去揍林东一顿,见裴郁离开,也跟赵长幸一左一右策马追去。
……
三人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别说再看见什么落日余晖了,就连街上那些小贩也都已经准备挑着担子回家了。
这么晚,三个人怕回家再让下人做菜太麻烦,于是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还开着的食店就进去了,叫了三碗面条并着几盘小菜。
赵长幸和徐琅虽然出身士族,从小过得就是锦衣荣华的日子,但因出自将门,自小就被父亲带着磋磨,于饮食上面倒是并不怎么挑剔。
至于裴郁,更是对吃喝一块并无所谓。
这会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趁着等东西上来的间隙,赵长幸还是对裴郁发出了叹服的声音:“阿郁,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就读书好,没想到……今天如果不是你,就我跟阿琅,肯定没办法完成得这么漂亮。”
“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赵长幸说着便朝裴郁端起了手里的酒盅。
这酒是刚才赵长幸朝老板要的,要的时候还挨了徐琅一记白眼。此刻看见赵长幸要敬裴郁喝酒,他啧一声,不等裴郁拒绝,他就吃着花生米率先开口说道:“你可别害他。”
“嗯?”
赵长幸不明所以,奇道:“我怎么就害阿郁了?”
“他……”
徐琅本想说那日裴郁喝醉,翌日被他姐训斥的事,但又觉得这毕竟是裴郁的私事,虽然他们三关系挺好的,但徐琅也不喜欢拿朋友的私事寻开心,便咕哝一句:“反正他不会喝的,你就别敬他了。”
说完便继续低头吃起了花生米。
赵长幸觉得他奇奇怪怪的,知晓从他这里问不出,索性便看向当事人。
裴郁见他看过来,倒是没有隐瞒,与他说了原因:“我之前答应过他姐,以后不会再喝酒了。”
“诶?徐姐姐?”赵长幸听到这话更为怔愣了,“这是为何?我记得徐姐姐平日也会小酌几杯,她应该不会拘着你才是。”
“之前跟杜院长去参加宴会那次,我多喝了些,醉了,正好被他姐姐看见……”
后面的话,裴郁没说,但赵长幸已然听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出门在外,倒的确不能多喝,容易误事。”赵长幸边说边点头,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尤其见裴郁说话的时候,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这股子怪异便更深刻了,偏偏他又说不上来。
只能兀自端着酒盅发呆。
“我以茶敬你吧。”裴郁跟赵长幸说道。
他手里握着一盏粗茶。
赵长幸看见之后也就把心里那些没有头绪的想法抛到脑后,笑着跟裴郁敬了一盏。
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喝酒,闲说几句之后,吃的也就上来了。
“闻着还挺香的。”
三个大少年晚上没吃,又忙活了这么久,到现在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赵长幸刚分完筷子想开吃忽然被徐琅拿手肘狠狠撞了下胳膊,手里的牛肉一时没握稳,赵长幸气道:“姓徐的,你做什么!”
徐琅一把抓住他,压着嗓音道:“你轻点!”
“你做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赵长幸看他这副样子不禁挑眉。
三人正好坐在窗口的这张桌子,沿着窗口往街对面瞧,赵长幸恰好看见一个眼熟的女子走在街上,顿时明白徐琅刚才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了,他嘴里忽然长哦一声,笑眯眯道:“我说我们徐小爷这是怎么了,原来是碰到自己的欢喜冤家了啊。”
“哟,许久未见,沈姑娘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他乐得看自己发小笑话,看着沈杳的方向,故意用一双眼睛睨着自己的发小,嘴里继续慢条斯理说道:“不如我请沈姑娘过来叙叙话?毕竟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想来沈小姐这份脸面还是肯给的。”
徐琅看赵长幸这副嚣张样就忍不住想啐他,但想到什么,他突然也扬眉笑了起来。
“行啊。”
赵长幸一怔,显然没想到徐琅答应得会这么痛快,“你……”
正欲询问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瞧见徐琅同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与他说道:“你要不要看看站在沈杳旁边的是谁啊。”
嗯?
赵长幸闻言,略呆了一下。
他刚才就注意沈杳了,并未瞧见旁人,此刻被徐琅一提醒,下意识地又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瞧,便瞧见沈杳身边还站着一个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梳着双螺髻,头上并未着珠钗步摇,而是用和衣裳同样的丝绦绑成蝴蝶结的样子,走起路来,两根绿色的丝绦一晃一晃的。
她的手里拿着一小包吃的,腮帮子永远鼓鼓的,不知道正在跟沈杳说着什么。
许是察觉到赵长幸的注视,她忽然转过头。
赵长幸原本还怔着神看着她的方向,忽然瞧见她转头,立刻低骂一声,下意识就蹲下了身子。
徐琅看他这样本来还想笑话他,就瞥见原本好好走着路的沈杳也忽然跟着转过头,才扬起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然后他也跟赵长幸一样蹲了下去。
桌子底下一对好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剩下裴郁还端坐着。
“怎么了?”
外头街上,沈杳正在问表妹阮裳。
阮裳嘴里还塞着一嘴吃的,闻言,摇了摇头:“唔,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沈杳闻言也就没说什么。
往对面的食店看了一眼,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忽然扫见一个眼熟的男子。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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