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徐冲听到这话却暗暗心惊:“你想做什么?”
裴行时见他面露担心,忽而一笑。
“放心,天下还没太平,我不会那么傻现在去要他的命。”
“他不喜欢郑雍川,正好,我也不喜欢。”
当年给李崇下药的正好就是郑雍川的女儿,如今的丽妃。
无论那个孩子要选择什么路。
郑家都不该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只有郑家没了,天下才能彻底太平,他们才能太平。
裴行时说完便站了起来。
“走了。”
“阿时!”徐冲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裴行时的背影,张口想安慰他,却觉得语言实在太过苍白。
裴行时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着回过头:“以后别动不动打人了,徐长猛,你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徐冲听到这一句,想笑,眼睛却悄然红了。
裴行时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鼻腔也不由一酸,他收回视线回过头,哑声说道:“走了。”
徐冲忙道:“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好。”
裴行时答应着,脚步却未曾停下。
徐冲就这样看着他离开,迟迟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手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
但心里的那股情绪依然还在,即便当初知晓他真的怀疑他,他都不曾这样厌恨过他。
可如今——
徐冲沉默坐在屋中,却恨得再次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又过了片刻。
徐冲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势方才离开书房。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往外走去,途径一处,他先问了一声悦悦在何处。
知晓她还未回房,便知道她应该还在郁儿那边。
徐冲便径直调转方向朝裴郁所在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那边,还未进院子就看到悦悦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女俩迎面相见。
彼此都看了眼对方,也都知道对方已然知道了。
“你先回去。”
云葭与身边的惊云说道。
惊云轻声应着欠着身往外退去。
云葭上前扶住徐冲的胳膊,温声问他:“裴伯伯已经走了?”
“……嗯。”
徐冲的声音还稍显沙哑。
跟着云葭往外走的时候,他问云葭:“你都知道了?”
知道父亲这是在问什么,云葭沉默了瞬息方才轻声应道:“嗯。”
“去接他的时候知道的。”
“即便知道,即便日后他可能无法只做裴郁,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徐冲依然看着身边的云葭哑声问道。
“是。”
云葭应得没有一点犹豫:“无论他变成什么人,对我而言,他都只是我的阿郁。”
徐冲听到这话,迟迟没有言语。
作为臣子,无论天子做什么,他都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作为朋友、作为兄弟,面对李崇当初的做法,他岂会不心寒?他怕来日郁儿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也会变得和李崇一样。
到时候他的悦悦又该怎么办?
云葭抬头就看到了徐父面上的纠葛,无需细想,也能知道阿爹在纠葛什么。
他若是别的身份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个最不可捉摸也最会产生变化的皇家。
阿爹刚在这样的权势面前跌过一次跟头,如今让他继续相信,岂是易事?
她也是。
她一直都不喜欢皇权,不喜欢那个位置上带来的无边权势。
前世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害他们一家变成那样,甚至于这一世,他们一家活得好好的,可她还是不喜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可她相信他。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不会变,相信他永远只是她的阿郁。
无论身份发生怎样的变化,无论他的身上有多大的巨变,他都是那个会跟她撒娇、眼巴巴看着她,永远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爱护她、相信她的阿郁。
云葭扶着徐父的胳膊,边走边温声说道:“我以前栽过一次跟头,那次跟头让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可是遇见阿郁之后,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阿爹,我知道您在害怕什么。”
“我没法跟您保证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我唯一能够向您保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过得很好。”
“我现在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永远陪着他,我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害怕退缩。”
“人生不过匆匆几十载——”
“如果因为心中的害怕而事事止步不前,那我老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背叛了我,变得和如今不一样了,那您也可以放心,我只会比他更心狠。”
她承担得了任何结果。
她可以重新走出来,接纳他,也能继续退回到原点。
但她不能接受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却中途选择放弃,她不怕受伤,她只怕自己会后悔。
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徐冲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
他们父女俩一脉相承,都是这样的脾气,认定了的事就奋勇向前、绝不回头。
他们都没办法让自己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
就像他再厌恶李崇。
可若是再重来一次,他当初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他、扶持他登基,即便到了现在,若是大燕需要他,若是外邦来犯,那他依旧会继续为他守好国门。
徐冲低头。
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云葭,他最疼爱的女儿。
过后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胳膊轻轻摸了摸云葭的头,与她说:“我知道了。”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爱怜般的,徐冲动作轻柔地摸着云葭的头说道。
云葭点头。
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猜测他应是要与阿郁去说话,她没有阻拦,只是朝徐父说了句:“阿爹也早些回去休息。”
而后便与他欠了欠身,先走了。
徐冲目送云葭离开,等她走远之后,方才掉头往回走。
小顺子在廊下守着,本以为诚国公刚才是来接县主的,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了,一时心有惶惶,脚下步子倒是立刻迎了过来,紧绷着神情与他躬身问好:“国公爷。”
“嗯。”
徐冲看了一眼他身后还亮着烛火的屋子,问他:“郁儿还没睡?”
小顺子低着头小声答道:“还、还没。”
徐冲便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屋中走去。
裴郁似是猜到他会来,所以特地在等他,他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没怎么翻看,只是捧在手中,等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抬起了头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瞧见徐叔的身影。
“徐叔……”
裴郁嘴里喊着,手也扶着床沿打算下床给人请安。
只是还未等他下床,徐冲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手扶着裴郁的胳膊跟他说道:“你还病着,不必多礼,快躺好。”
裴郁无法,只能继续在床上待着,跟徐冲说:“徐叔,您坐。”
徐冲点头。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先看了眼裴郁的脸,见他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
也怪不得他今日这般落拓。
搁谁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不受打击?即便他这把年纪了,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有些难以承受,又想他从小到大命运这般坎坷,徐冲就忍不住想长叹一口气。
不自觉放柔嗓音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裴郁自是连忙点头回道:“我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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