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空了了
顾意弦皱眉,随即歪了歪头,“四哥,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让我满意,我就帮你去捡。”
他不太走心,“你问。”
“我一直觉得万小弦这名字太过简单,想改个名字,你觉得意弦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也许想要一种不同的解释作为借口。
江枭肄想到通过调查获得的资料。
争霸赛万关有一位年轻拳王叫顾弋柱,是顾檠收养的孩子。
弋柱,一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万小弦,原来是顾一弦。
她为什么忽然说名字?他略不解,微微敛下颌,垂着眼看她,“一弦一柱思华年的一弦吗?”
顾意弦黑了脸,憋下一口闷气,“四哥,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没文化。”
江枭肄不置可否地挑眉,沉吟片刻低缓道:“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
他的嗓音抑着笑,“还是意在玲珑心,弦乐才华横溢?”
顾意弦怔住,随后笑了笑,“是。”
根本没必要执着那一句诗词,把自己局限在里面困住,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她想挑哪一句就挑哪一句。
江枭肄凝视她,绿色细细铺展在眼底,像新鲜潮湿的苔藓。
“意弦。”
他的嗓音像情人耳语般细腻温缠。
顾意弦嘴角的弧度顿滞,手指收拢勒紧了饲料袋,其中一根指神经性几不可见地抽动。
“我只是随口一说,”她转过脸。
“嗯,不过这名字不错。”
“......”算了,反正表是她弄掉的,帮他捡起来正常。
顾意弦压了压裙摆站起来,“答案我还算满意。”
视线晃了一圈寻找潜水装备,当看到江枭肄眼底的促狭时,心里一下不平衡了,挺上头,特别想耍下他,她本就追寻刺激,性子也恶劣。
顾意弦往前两步在江枭肄面前站定,背靠巨大水池,从尾端挑起他湿透的领带,绕在食指,一圈一圈往上捋。当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变快,她轻扯他的领带拉向自己。
“四哥,”她的眼波流转,唇微张,嗓音低柔带钩,“怀表与我,如果只能选择一样,你选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会选怀表,他上次在赌局就配合得很好。
江枭肄半边眉毛隆耸,看起来兴味盎然,慢慢吐出两个字:“怀表。”
他看到她笑得醉人心魄,松开了领带,拿细长的手指熨帖布料的皱痕,一下又一下地磨,上上下下地抚。
顾意弦的嘴角勾起浅浅嘲谑的弧,趁他沉溺温柔乡放松警惕后,她蓦地推开他的胸膛,伸开白皙的双臂,身体快速往后仰。
江枭肄立刻知道她想做什么,脸部表情僵住,墨绿瞳孔紧缩,身体所有肌肉弧线绷紧。
——扑咚!
红色裙角翩然,水花溅到他伸出的臂,冰冷沁骨。
女人闭着眼在水里下坠。
江枭肄脑袋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跟着一跃而下。
“意弦!”
又是一个巨大的水花。
“四哥!!!”
裴瑞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水族馆。
第025章
裴瑞与蒲甘回国的第一年, 江枭肄回江家的第五年。
江坚秉在Gallop娱乐旗下一档选秀节目,利用投票环节粉丝打投设计连串的灰色产业链——购买Gallop贴牌生产的饮料,获取瓶盖二维码进行投票助力, 粉丝为支持的偶像获得更高曝光量和出道机会, 做假数据打榜集资疯狂购买饮料, 堪比邪.教大机构。
这项操作不止利用粉丝对偶像的热爱在娱乐市场割韭菜,更触及同档节目和饮料公司的利益, 起初是小惩警告, 但江坚秉为了巨额利润, 继续破坏娱乐圈正常的行业生态,一意孤行大肆搅浑水。
真正的商业战争哪有清白, 更何况在顶层权势圈肮脏手段数不胜数, 对家绑架了江枭肄, 他被一根麻绳束缚手脚扔进了水深至胸口的水库, 而江坚秉利益熏心收割完最后一波才派人去解救被关了三天三夜的儿子。
即使三年后江枭肄以更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 只有身边人知道,他声称厌恶只是为不暴露自己的弱点。
裴瑞急得恨不得用头撞开钢化玻璃,他想了想,飞快朝水族馆总控室跑去。
浅蓝光线曲折玻璃反光, 巨大的水花打破平静水面。接连激猛的冲力以两人为中心浮起细密水泡浮沫,五彩鱼群摆动鳍尾向四周溃散逃离。
应激反应让男人的身体僵硬, 黑暗污秽的画面短暂过隙,生理心理的不适感反复预警。
——江枭肄!不想死就快上岸!
但鲜红近在咫尺,他大幅度挥臂分水前行, 违抗求生本能只想抓住那片裙摆。
顾意弦修长优美的四肢舒展, 虽是下坠的姿势却在享受浮力,直到听到入水声, 她没想到他会跳下来,不可置信睁眼,视网膜覆了层水,视野模糊。
江枭肄一向规整的衬衣漂浮,边角在蔚蓝波光里像成群的无暇白鸽朝她飞来,飞入胸腔,柔软扑棱的翎毛骚动心脏瓣膜,害她差点吐出肺里的氧气来缓解晕眩感。
眼睛渐渐适应后,顾意弦清晰地看见他一向从容不迫表情处于焦急状态,拧紧的眉心,抿住的唇线。
他眼瞎吗?哪个溺水的人会像自己这样从容?居然到现在没看出自己是故意的?
她满脸问号,疑惑歪头,红唇愈发妖艳,长柔卷发如藻。
——你在干什么?
江枭肄的理智迅速回归,面部从某一处皲裂。
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气愤让他死死盯住她,牙关咬合,颌骨线条削利如刃。
真是疯了,竟然相信这个满嘴谎话的小疯子。
发现了啊。
顾意弦有点想笑,眼角弯弯地朝江枭肄轻飘飘挥了挥手,绷紧足弓轻点,灵活地翻身。
掌心捏住的饲料在水里散开星点,鱼群立刻围上去,她朝水底游去。
视线在四处搜寻,既然他跟她跳下来,那怎样都该为他找回那块金怀表。
所以顾意弦没看见身后的人唇缝里迸出水泡,胸膛因肺叶急遽抽吸而起伏。
江枭肄太高看自己的水性,弱点永远是弱点。
身体积蓄的力量在慢慢崩解,脖颈像被人扼住,气管被压力挤压到变形,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肺与大脑里的稀薄氧气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速度抽离。
他想起暗无天日的三天三夜,潮湿冰凉的死水浸透皮肉,腐烂粘腻的微生物侵蚀筋膜。
他想起在混乱肮脏的柬埔寨,贫瘠落后滋生堕落毒花,花街柳陌放大邪恶欲望,还有抽搐口吐白沫死去的女人。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下来,又看了多少书研究多少谋略才披上那层干净的皮囊。
算计是天性,心狠是赋性,一步步走到今日,就差一点点了。
真可笑啊,江枭肄。
他深深凝望未曾回头的女人,她甚至不用带蹼不用带呼吸器就能优游自如。
周遭昏暗光怪陆离,一圈圈发亮的水纹让她像条人鱼,美好的不像话。
果然越美丽越危险。
顾意弦,意弦,意外之弦。
他朝前探指尖,仿若只差一点就能碰到。
真可惜……
江枭肄疲倦地阖上眼,如果有机会一定亲手让这个小骗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意弦潜到水底找到了那块金怀表,她欢喜地捡起来,调转方向时神情滞住,心跳骤然加快。
江枭肄长密的睫覆在眼睑,平日有力比例优越的肢体松散,像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的右臂甚至还保持前伸的姿势,修长匀称的指微微拢合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溺水了!他怎么会溺水?
顾意弦来不及想,双手并用立刻拨开阻碍的水压,迅速向江枭肄游去。
她的速度很快,手法也熟练,接近后用右掌捂住他的口鼻,左手托住下巴往水面拖运。
金怀表再次沉入池底。
顾意弦呼出一大口气,借水力托起江枭肄的髋部,另外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让面部浮在水面。
她眼底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惊慌失措,着急地拍他冰凉的脸,大声而急切地呼喊:“四哥!”“四哥醒醒!”“江枭肄!”
天哪,这死男人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跳下来?
诡异的想法在脑海凝聚——江枭肄因为着急忘了,或即使知道有溺亡的风险也要避免她真的不会游泳。
他这种人不应该最懂趋利避害吗?
搞什么啊?
顾意弦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枭肄,咬了咬牙,右手捏住他微凹的下巴,待他的唇张开,捏住他的鼻翼。
想起是自己的初吻,她呆了呆,心里暗骂了句自作自受,深吸一口气,红唇覆上渡以温热的氧气。
重复几次,尽管知道这是人工呼吸,但她的脸颊越来越红。
终于在第五次,江枭肄的胸膛向上起伏呼出一口气,憋在肺腔的水吐出,他的黑睫颤动,看起来非常脆弱。
“江枭肄?”顾意弦把声音放得很轻,羞赧让耳垂又红又烫。
他缓缓睁开眼,唇细微翕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新鲜滚烫,宛若上腾冒着热气的沸水,隐藏着某种难以探知解读的情绪,又强烈到无法忽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融崩毁在墨绿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