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她从里面取出笔来,望向教室黑板一角写着的今日课表。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上物理。
乔春树趁课间去接水前和她说过,一班的物理老师姓孟,是个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的男老师,脾气多数时候都很好。因为他是高二上才换的物理老师,带他们也刚两周,所以其他方面还存疑待定。
物理是夏鸢蝶除了数学外最喜欢的科目。
准确说,她喜欢一切能用逻辑定理归纳和解决问题,不需要大篇背诵的学科。
在她和乔春树说了这句原话后,乔春树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留下两个沉重的字。
变态。
夏鸢蝶觉得自己很无辜。
不期然地,她还想起了不久前刚用疑问句的同一个词“问候”了她的某人。
“……”
夏鸢蝶翻开本子的手停顿,眉心轻蹙。
怎么又想起他了。
“哎?我没走错班级吧?”
一个意外又陌生的男声忽地勾回夏鸢蝶飘走的神,她仰头看向教室门方向。
抱着教案的年轻男老师倒退回去,望了眼班级铭牌,他才迷惑地歪回头来看向坐在第一排第二列首桌的夏鸢蝶。
几秒后,男老师反应过来:“你们班来新生了?”
“是啊,孟老师,您是不是又没看老苗发的群消息啊?”班里中排有女生笑嘻嘻地搭话,“您不会是把老苗屏蔽了吧?”
“嘘,这可不行胡说。”
孟德良夹着教案进来,笑眯眯地上了讲台。
和其他老师提前上课的习惯不太一样,进了教室后他就做自己的事,全当底下吵吵闹闹的学生们不存在。
直到上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拉响。
在教室的一班学生们自觉开始回位,班级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孟德良这才从整理好的教案材料里抬头,仍是笑眯眯地提了眼夏鸢蝶。
“这小姑娘看着像南方人呀,哪里转来的?”
夏鸢蝶属实有点意外,刚抬起头。
后排不知道哪个角落,有个男生怪声怪气地藏着脑袋来了句——
“村里来的!”
“……”
一句过后,不论有意无意,教室里顿时没憋住成片的笑声。
夏鸢蝶张开的唇轻抿了抿。
借着扶眼镜的手势,她一声未吭地低回头去。
台上,孟德良显然愣了下。
然后便是许久的、近乎漫长的,他一个人的安静。
直到教室里最后一丝笑声都尴尬停下,几个带头哄笑的学生开始有些不安,偷眼去瞧讲台上那个仍旧笑眯眯的,带着金丝眼镜却一个字都不再开口地望着他们的男老师。
有晚了一步回来的学生——譬如换了个楼层才打到热水的乔春树——进教室后,察觉这诡异气氛,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地回了位置。
乔春树扭头,无声小心地给夏鸢蝶做口型:
‘这是怎么了?小孟老师发火啦?’
‘看他也不像啊。’
夏鸢蝶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一秒,上课铃正式打响。
铃声后,更加死寂的教室里,孟德良终于淡去了笑,他仰头看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儿有个平日里就最爱捣乱出风头的男生,这会正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死都不肯抬头的架势。
“这第一节 课自我介绍那时候,忘了和你们说,我小时候也是农村孩子,”孟德良拿食指轻托了下眼镜,“要是村里来的就比你们低一等,那要不我下去,坐着听,你们谁觉得自己出生在城市里就高人一等,谁上来讲这堂课,行不行?”
“……”
讲台上的年轻男老师确实文质彬彬,说话都斯斯文文的,透着点安静。
但愣是唬得偌大教室都没了动静。
死寂般的几秒过后。
忽地。
“啪,啪,啪——”
散漫而清凌的鼓掌声,从教室后面某个方向响起。
继而蔓延,成群,最后连起整个教室,无论其中是否还有一点点的不服气或是异议,全被逐渐响彻的鼓掌声盖了过去。
掌声里,夏鸢蝶微微抬头,她朝讲台上温柔地笑望着她的、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老师轻轻颔首。
这是她想做的第一件事。
而她想做的第二件……
夏鸢蝶攥了攥指尖,直到掌声结束,所有人回归上课状态,她才慢慢松开——
她忍住了。
少女没有回头。
最后一排,在高腾歪着头的目瞪口呆的神情前。
游烈懒洋洋垂下了手。
“不是,烈哥,”高腾挠头,声音压得再低都藏不住他的不可置信,“您这是,几个意思啊?”
“没睡醒。”
游烈依旧是那副倦怠冷淡的眉眼,他蜷起腰腹,趴回桌前,声音低低地又阖回去眼:
“…梦游,不行?”
第10章 你也配
孟德良课上的那番话后,高二一班的学生们对夏鸢蝶的排斥和敌意确实有了明显的消解。
应付恶意总是需要耗费额外的时间。
现在能省去这个麻烦了,夏鸢蝶对孟德良很感谢。只是这种难得轻松的心情,甚至没能持续到周一的第一节 晚自习——
晚自习前,夏鸢蝶和乔春树一起从食堂回到教室。
两人刚坐回位置,夏鸢蝶还没来得及想好第一节 自习要先做哪一科的作业,就被教室前门外的声音叫起。
“夏鸢蝶同学在吗?”
一个陌生的外班学生从教室门口探头,“我是学习部的。你的新教材到了,苗老师让我带你过去取一下。”
夏鸢蝶犹豫了下,从桌前起身。
乔春树扭头:“这学年十几本书呢,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就能搬回来了。”
“你确定?”乔春树不是很相信地瞄了眼同桌小姑娘看起来纤细白皙的小胳膊腿儿。
“嗯。”
谢绝了乔春树的帮忙,夏鸢蝶也不好再迟疑,就跟着教室外等她的女生一起下楼去了。
昨天她才刚到新德中学,学校占地又很广,楼区繁多,夏鸢蝶目前只认得去食堂和去升旗广场的两条路。
女生领她走的显然不是其中任何一条。
走了将近五分钟,还没到,夏鸢蝶眼神微起了波澜。
“同学,请问,取教材的地方还没有到吗?”
对方没回头:“快了,就在体育馆前面。那个草丛后面的蓝色走廊看见了吗?走到头,进门就是。”
“好的,谢谢。”
“……”
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地从体育馆外的台阶下走过去。
好巧不巧,此时台阶刚上来两个人——
去校内超市买了功能饮料回来的高腾和姚弘毅。
“哎,那个是不是咱班那小乞丐?”高腾疑惑地回着头,进了体育馆里,“她怎么会和丁怀晴的朋友在一起?”
姚弘毅在外面热得满身汗,跑到体育馆内的冷气口下对着吹,头都没回:“你还认识丁怀晴的朋友?怎么,转移目标了?”
“暑假攒局玩的时候见过一面,老子对漂亮妹妹过目不忘,天生的,没办法。”
“呵,你那点金鱼脑都用这上面了。”
“滚!”
高腾骂完时,人已经到游烈在的那座篮球架下了。
游烈的卫衣袖子随意撸起来些,袖口下露出来流畅漂亮的冷白臂线,掌心间掂着颗篮球,正站在三分线上投篮。
只是那人看起来并不投入,甚至有些散漫的倦感。
不过高腾也习惯了,从他认识游烈开始,好像就没见这位大少爷在任何事情上谈得上专注或兴致勃勃。
游烈永远冷淡,松弛,浑不在意。
天生一副对任何事情任何喜好都随时可以抛弃抽离的状态。
在新德中学里,他“少爷”的外号也是这样来的——傲慢得刻进骨子,偏又发光体似的叫人挪不开眼。
因此高腾一直坚信,虽然烈哥现在不谈恋爱,但以后只要开始谈了,那一定是个月月换新女朋友的大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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