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何?小姐。”
游烈垂了?眼?,倦沉着声截断了?她的话音。
大概是?察觉游烈的情绪确实起了?波澜,何?绮月收声,无?辜地看?他。
“我一向反感?情绪不稳定、临场发挥、不分?界线的合作对象,这点在最开始我就说地很清楚了?,我对任何?冒犯的人都没有耐心。”游烈漠然道,“这次午餐足够应付过三个月的相亲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不必见面了?。”
“……”
何?绮月面色微变,欲言又止,最后只讪讪低下头去。
桌上终于安静下来。
游烈瞥过腕表,搭着红酒杯的指骨轻轻挪动底托,借着望向窗外,他的余光再一次落向餐厅的某个角落。
落地桌旁。
乔春树垫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总觉得游烈在看?你呢?”
夏鸢蝶轻叹:“别替我自作多情。”
“律师的直觉很准的好?不好?,尤其游烈,几年不见,他那点攻击性是?藏得更深但露也更狠了?啊,我从过来开始,就总感?觉自己身上毛毛的。”
“是?么。”夏鸢蝶回身。
“哎,你别直接——”乔春树没拦住。
视线里,高台上两人对坐,何?绮月上身前倾,似乎在和桌对面的男人亲昵地说着什么。
夏鸢蝶淡然转回:“你看?,我说了?没有。”
“你可真是?坦荡。”乔春树杵着脸,“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假装视而不见,但用余光看?了?上千遍?”
“……”
夏鸢蝶装没听到,瞥了?眼?手腕上的红丝带腕表。
指尖下,手机电子文档又划过一页:“帮我掐下时间,最后五分?钟的时候提醒我一下。”
“你真准备按他说的办?”乔春树惊问。
“嗯,这个项目对公司和我个人都很重要,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得试试。”
“你这个脾气?可真是?绝了?,我刚刚见他那样都想直接拉你走人,亏我还以为你俩今天?必然是?一撮就成呢!”乔春树有些气?愤,“游烈是?不是?就是?太了?解你了?,知?道你肯定把工作放在个人情感?前,所?以才敢这么拿捏你的?”
“……”
夏鸢蝶一怔。
这次她分?神却岔了?心思,目光空掠数行而一无?所?获。
有那么一秒她觉得乔春树是?对的。
游烈太了?解她,也被对她的了?解不止一次地伤害过。他这样做,就是?认定她依然还是?从未变过的利益为先的性格。
那他也该顺理成章认定,即便挽回,她终究还是?会?抛弃他的。
…那他还怎么可能回头呢。
对他目的再妄加揣测的话,就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时间不够细思,夏鸢蝶压下翻涌难平的心绪,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文件资料上。
乔春树听话地掐表:“二十?分?钟够吗?”
“这个项目原本也是?我准备最多,开会?那天?,因为一些原因,只让组员做了?report。稍作整理,重新拿下我有信心。”
“你的业务能力我还是?相信的,同传圈里挂着名呢,但游烈……”
乔春树顿了?下,还是?没忍心把那句话说完。
也不必说完。
“如果他只是?想耍弄我,那也随便他,”一边默读过页内要点,夏鸢蝶牵了?下唇角,“反正我对他说过更重的话,他再恨我都理所?应当。”
乔春树托腮:“你越说我越好?奇了?,当初甩人的时候,你到底干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让游烈他现在对你竟然都变成这副态度?”
“不好?说。”
“啊?”
窗边,女人一抬纤白指尖,点了?点落地窗外:“我怕再重复一遍,晴空会?砸下个雷来劈我。”
乔春树:“…………”
乔春树:“?”
说二十?分?钟就是?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夏鸢蝶合上手机,视线里就见游烈起身,正随手系起西?装扣子。
和他同桌的何?绮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乔乔你先吃,我待会?回来。”夏鸢蝶朝那道已经往餐厅外走去的清拔身影快步追去。
进电梯间前,夏鸢蝶终于追上了?那双一步顶她两步半似的长腿。
游烈似乎只用余光瞥见她,并未侧眸就冷淡张口:“从这里到停车场内,你有三分?钟纯英文阐述时间。希望我能够听到对这次峰会?核心内容明晰的认知?和表达。”
“好?。”
电梯门打?开。
夏鸢蝶深吸气?,跟着游烈走进了?梯厢里。
等电梯再在贵宾专用停车场层打?开时,夏鸢蝶刚结束一段,就被游烈截断:“谈谈液体燃料火箭相较于固体燃料火箭的优劣。”
是?突然且在提纲之外的提问。
但夏鸢蝶略作停顿,就接得平滑,对答如流。
回答结束时,夏鸢蝶已经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加长轿车旁的专职司机。
那辆车让夏鸢蝶晃了?下神。
还是?上学时那款劳斯莱斯,车牌号都没变过。
夏鸢蝶不知?道游烈为什么会?愿意要游怀瑾的车。
就在此时,那个磁性冷淡的声线再次拨动她耳边空气?里无?形的弦:“你刚刚的最后两句,用不同的语序结构,再复述出两种表达。”
“……”
夏鸢蝶一怔,回头看?向他。
游烈走出去半米,察觉什么,长腿停住。
他回过身,微皱眉:“有困难么?我以为这是?优秀同传译员的核心技能。”
灵活语序,确实是?。
夏鸢蝶下意识开口:“我只是?有点意外,游总对同声传译这个职业,似乎很了?解。”
游烈眸色一滞。
须臾后,他兀地笑了?起来。
游烈偏过脸,一边笑着一边抬手松了?松领带结扣,连曳下的眼?尾那点冷淡似乎都跟着消融。
他嗓音轻哑好?听,却更寒彻地嘲弄:“夏小姐的意思是?——我在被你抛弃过两次后,还要犯贱似的关注着你么?”
“——”
话末时他眼?尾沉戾扫下。
夏鸢蝶僵住。
……乔春树说的对。
七年不见,游烈身上那股子盛气?若是?不遮不掩,几乎能将人凌迟,还是?冻得僵透了?然后用眼?神一片一片削下来的。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最该心虚的夏鸢蝶低落开眼?眸,在他眼?神挪开后才得以略微喘息。
游烈缓缓松开紧捏领带结的指骨。
他沉眸,转身走到车边。
被惊住的显然不止夏鸢蝶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年轻司机大概是?被方才听到的游烈的措辞惊诧太过,震撼地看?了?夏鸢蝶两秒,他才恍然回神,连忙给?游烈扶住了?后座自动打?开的车门。
夏鸢蝶目送游烈坐进车里,想起什么,她快步走到车旁,等车窗降下:“游总,那这次峰会?的翻译合作?”
“贵司会?收到邮件通知?。”
靠坐车内的游烈没往窗外旁落一眼?,他睫尾半垂,压着两分?冷淡难近的薄厉感?:“开车。”
“……”
夏鸢蝶退后,等加长轿车从面前滑出停车位,然后驶入出口道,在尽头处转弯消失。
应该问题不大了?。
夏鸢蝶想着,总算松了?口气?,转身往楼上走去。
拐角之后。
“停车。”后排那人兀地开口,音沉声哑。
劳斯莱斯刹停在转弯后的盲区里。
隔着车与承重柱的缝隙,轿车后排,游烈叠着长腿,冷淡倦怠地朝窗外抬眼?,跟上那道时隐时现的身影。
他目光随她游走,一直到她消失在电梯间里。
游烈仍未挪回眼?。
“专职司机”攥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窥探的目光小心翼翼:“哥,这就是?……嗯,传说中?的那位?”
游烈没有出声,只沉默着。
他眼?底像下起了?场无?声的雪,人间万绪都冰封其中?,死寂也荒芜。
开车的司机,同时还是?游烈姨母家?的表弟——徐恪等了?半天?,终于有点变了?脸色:“哥?哥?你没事吧?”
“……”
游烈从不知?哪个世界的恍惚里醒神,他垂手,无?意识地摩挲过无?名指上的素色戒圈。
那是?他刻入本能的动作,在她离开以后。
他自己都没什么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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