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板娘
后颈有些僵硬，斐雁抓了一把，把门带上。
怕游虞不自在，他把门栓卡在门缝处，没完全阖紧门。
游虞没搭理他，走到床边，先给小星星擦擦脸上的泪，声音掐得柔情似水：“星星，婶婶给你带了牛奶，你要不要喝一口啊？”
斐星辰金豆子一直往下掉，但能好好回答问题：“不喝，不喝……”
游虞把纯牛奶放一边，继续问：“那你每天睡觉前，爸爸妈妈会给你讲故事吗？”
“会的，爸爸会陪我玩奥特曼……嗝、奥特曼游戏……”
“行啊，那婶婶陪你玩。”
游虞像变魔法似的拿出小熊公仔，声音又掐成另外一个调，好像喉咙发炎的怪兽：“锵锵！我是邪恶熊博士，我要把地球上所有的薯片都吃光光！”
斐雁抱臂倚墙，瞧见她极其迅速地进入了角色，眉毛微微扬起。
斐星辰吸吸鼻子，慢吞吞拿起他的奥特曼公仔，带着哭腔开始演：“住、住手，你不能吃光所有薯片。”
“我当然要吃！咔咔咔咔——我还要把所有可乐都搬回我的星球！”
“这样子我们就没有薯片和可乐吃了，不可以！”
斐星辰高高举起奥特曼，给熊博士一个“星星光波”，熊博士灵活避开，飞得老高再俯冲，给奥特曼一个“毛手毛脚”。
斐雁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游虞瞪他，一边演戏，一边甩他眼色，示意他把房间灯光调暗一些。
斐雁有接收到她的眼色，但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往天花板看。
游虞服了，用怪兽声音提醒：“把灯关暗点，这么亮着给谁睡啊？”
什么狗屁天作之合，他俩的思想总是不在一条频道上。
斐雁忍不住又笑。
他先把遮光窗帘拉开一些，再把总控关了，迎进来皎洁月光。
虽然一大一小继续玩得大呼小叫，但轮廓渡了层光，柔和得像部老电影。
嘴角笑意敛了些，斐雁慢慢退到玄关，无声拉开门走到走廊。
他总觉得自己继续呆在那里，会破坏那副美好的画。
也怕再继续看着游虞，有些情愫会翻涌得更剧烈。
房间里的游虞没把注意力放前夫身上，陪小男孩玩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下来，也不再流泪，就顺势让熊博士葬身在奥特曼的光波下。
但是熊博士戏份还没完，游虞嘴里“咻咻”声，拎着它的手脚让它转了两圈，配了段背景旁白：“在爱心光波下，熊博士不再邪恶，它变成能给小朋友带来好梦的爱心熊。”
她把熊仔放到斐星辰枕头旁，揉揉他的脑袋：“今晚爱心熊和奥特曼一起守在你身边，好不好呀？”
斐星辰一双眼湿漉漉，但已经有明显困意，他主动钻进被子里，奶声奶气地应：“好……”
游虞替他掖好被角，没立刻走，一下下隔着被子给他拍拍背：“睡吧。”
斐星辰眨巴着眼睛，眼皮子一开一合，但一直看着眼前的小婶婶。
他忽然开口：“其实我不记得你是我婶婶了。”
游虞一愣，反问：“那你早上怎么还晓得叫我‘小婶婶’呀？”
“昨晚小叔和爸爸就给我看你的照片，说见到你就要喊你‘小婶婶’。”黑眸子往门的方向滚过去，又滚回来，小孩压着声音说，“小叔的手机桌面就是你的照片，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摁亮给我看。”
“哦，是啊？”游虞浅浅笑着，“你也可以喊我小鱼姐姐，都行，看你喜欢。”
斐星辰坦白完，像是了却一件心事，眼皮松松耷拉下来了，含糊嘟囔：“那我喊你……小鱼婶婶……”
第015章 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斐雁能听见房间里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像羽毛落地。
他没有进去，还是在门外等着。
过一会儿，门从里面拉开，他站直身子，回头看向她：“睡了？”
游虞推了推眼镜：“嗯，你进去陪他吧。”
说完，她也没有等斐雁回应，挥挥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声“小鱼”，但游虞没有因此停下，一直低头往前走。
快拐过拐角时，她隐约听到一声“晚安”。
她继续往前走。
她和大姐的房间在同一层，走廊的另一边。
隔着一段距离，游虞看见房间房门打开了，门外站了个高瘦男人，而大姐也站在门边。
走近几步，她认出来人，惊讶地打了声招呼：“于励？”
大姐公司就剩那么几人，于励是目前除了大姐之外最老的员工了，之前游虞帮忙带团，和他也见过几次面。
“你怎么会在这？大姐说过你今天得带团的呀。”游虞走上前。
“牧场团傍晚就结束了，我过来加入你们，明天你们出海，多个人多个照应。”于励笑笑。
常跑户外的原因，于励皮肤晒得挺黑，留方便打理的极短寸头，笑起来时一口白牙很整齐。
“不得了不得了，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你这种自愿加班的员工啊？每个打工人都想要双休，你倒好，山长水远的，还专门从市区赶过来和我们汇合。”游虞也笑嘻嘻。
游茉忙了一天，喉咙都哑了，表情也有些疲惫：“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
瞅见大姐手里拎着一蛋糕纸盒，游虞好奇：“哪来的杯子蛋糕？”
于励解释：“下午在牧场有做蛋糕的环节，这些是多做的，就索性带过来了。”
游虞开他玩笑：“行啊小于，讨好老板有一手。”
于励解释得更详细了：“不是，本来我带回家的，但我妈不能吃太多甜，然后想着这边多小朋友——”
“知道了，谢谢你。”游茉打断他的话，“你拿房了吗？”
于励抿了抿嘴：“拿了。”
游茉也不问他拿的几号房，让他跟前台交代一声，说挂在公司的单子上，一起结算就行。
于励没有推拒，确认了明天的集合时间，就跟俩姐妹道别。
游虞跟着大姐进屋，嘴巴还没停歇：“大姐，于励这弟弟真没话说，勤劳能干，吃苦耐劳，消除了我对 95 后的大部分偏见。”
于励比老三小一岁，比老四大两岁，跟这对姐弟相比，于励简直稳重成熟得不像 95 后的人。
游茉把蛋糕盒子搁桌子上，瞥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人吃苦耐劳了？”
“他妈妈生病，他白天上班，晚上到处出摊卖煎饼，周末帮你带团，一个月休不到一天，不叫吃苦耐劳那叫什么？”
游虞走过去打开盒子，里头装有四个杯子蛋糕，简简单单的造型，没有很浮夸的装饰。
她不客气，直接拎了一块。
这下轮到游茉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他出摊卖煎饼的？”
“啊？你的员工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啊？”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哦，他之前被人发上抖音了，我偶然刷到，后来大数据又在小红书给我推了一遍。”
游虞咬着蛋糕杯托，拿手机摁了几下，找出相关小红书，递给大姐看。
游茉接过来，文章标题是《家人们谁懂啊买个煎饼果子都能遇上大帅哥》。
“他自己本人没开平台账号，倒是发他视频或照片的都有挺不错的流量。”
游虞边吃边从行李箱里拿换洗衣物，“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以为是什么运营团队打造的地摊网红，后来才看出是于励。有知情的说他是替母摆摊，他家还有个煎饼群，每天会在群里通知在哪儿出摊……”
游虞吃完蛋糕就去浴室洗澡，手机留在大姐手里。
游茉极少看短视频平台，小红书只有查找资料才会打开，这会儿从小小手机屏幕里看见于励的另外一面，多少有些别扭。
也就别扭一小会儿。
别人镜头里的于励，和她每天都能在公司见着的于励好像有些不同，又或者说，是拍摄者有意为之吧，专挑一些“清奇”角度拍照。
例如就算戴着一次性手套也能看出干净修长的手指，例如在摊饼摊鸡蛋时隐隐冒出青筋的手臂，例如逆在光里、融在烟里的宽阔肩膀……拍得跟明星艺术照似的。
游茉不禁自言自语：“夸张了吧？发之前美图秀秀拉过图吧？腿哪有那么长啊……”
那篇文的博主说自己每晚都会在东海岸遛狗，再在大妈的煎饼果子摊上买个饼当晚餐，但最近大妈没出摊，摊饼的是她的帅气儿子。
游茉往下拉，评论竟有几百条。
「大妈的摊子以前在学校门口摆的，是我的童年回忆」
「你倒是发定位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删了，不然又要有人来抢我未来老公了」
还有两条热评游茉一开始看不懂。
一条是「路过被扣好无助」，一条是「想吃哥哥的大煎饼」。
这两条下面都有很多跟评，什么「评论区不是无人区」，什么「一进来就被姐妹们的裤衩绊倒了」……
她翻了好多条，才明白网友们是什么意思，双颊慢慢发烫起来。
老天爷，现在的网友都这么虎狼吗？
也有不大和谐的声音，说这明显是广子，说帅吗不觉得，说这种长相的男人在北方一抓一大把。
下面就会有人回一个拇指食指捏在一块儿、代表“一点点”的 emoji 表情。
游茉把手机灭了，放到一旁。
她今晚吃得挺饱，但看着那盒小蛋糕，还是拎了一个，小心掰开纸托，咬了一口软甜。
浴室里，游虞正洗着澡，洗到腋下的时候忽然愣了几秒。
她关了水，扯来门外浴巾随意擦擦，赤脚走到洗面台处，想从自己的洗漱包里拿刮毛刀。
五六百度近视加散光，她没戴眼镜就跟半个瞎子似的，眯着眼摸，找到了刮毛刀，但也不小心把大姐的洗漱包推进洗手盆里，有些小东西从开口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