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为患 第27章

作者:朵朵舞 标签: 布衣生活 重生 女扮男装 爽文 现代言情

  卫姌晚上洗了个热水澡,房门紧闭,有留惠娘伺候。

  惠娘一边用澡豆给她净身一边担忧,“女郎现在身形未显,过几年这里就该慢慢鼓起来,可如何是好。”

  卫姌想到前世,对此事倒不怎么忧心,“到时候穿的厚点就是了。”

  惠娘直叹气,当初既答应了帮着卫姌隐瞒,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她轻轻抚过卫姌柔嫩雪白的肌肤,道:“我的小女郎冰肌玉颜,扮做郎君越发容色惊人了,想要不了多久,卫郎之名又要天下皆传了。”

  卫姌洗完起身,擦拭干身体后穿上单衣,道:“幸而有先祖之名,并无人疑我。”

  “郎君也该小心,听闻如今士族之内好男风者不少,”惠娘道,“郎君发现什么不对,可千万要躲远些。”

  卫姌怔了一下,慎重道,“惠姨提醒的是。”

  这一夜卫姌睡到第二日近午时才醒,此处家中并无长辈,黄芷音等后院女子也不会来管束她,倒是颇为休闲自在,就这样,卫姌过了好几天惬意日子,手腕上的肿伤恢复后,她又重新开始练字,如此过了几日,很快到了二月中,她看着最近写的字,觉得可以去找博士赵霖拜师了。

  恰巧罗弘也派人来问她近日安排。

  卫姌道要去拜师。罗弘很快回信,说她拜师成功,便在灵犀楼里为她摆宴庆祝。

  卫姌知道这些士族子弟的秉性,有事无事都要找出由头举宴,实则就是想要玩闹取乐。自从有了薄世制度,各州各郡各县都有定籍士族,后代子弟受惠,不想进取只想享乐的人就多了起来。

  卫姌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原要成为名士,也是要靠着卫氏原有的名望根基,还要其他士族子弟帮衬才行,想要名利,又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她找出伯父卫申的荐信,这日清早起来,穿上一身新衣,时下流行深色,她选了一件深绛红的衣衫,吃过早食,罩上披风就朝外走去。黄芷音对他的事很上心,早早就来了,在院外两人碰见。

  黄芷音见她的脸被那狐狸毛的兜帽衬着,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一眼望过来,眉梢间一股难言的清丽明媚。黄芷音怔了一下,迎上来道:“小郎君可准备妥当了,今日是拜师,可不能含糊。”

  卫姌点头道:“姐姐放心,都备好了。”

  黄芷音看着她上牛车,转身回了院子,吕媪问她可是担心小郎君拜师。黄芷音摇头道:“以小郎君的家世容貌,拜师就绝对不会出错。可是……”

  吕媪不解地看向她。

  黄芷音轻轻摇头,没把心里的念头说出来,自己想来也觉得荒谬,刚才见着小郎君那一刹那,她忽然闪过个念头,这生得也太过了些,无端让人心下不安。

  国学博士赵霖住在城西近郊,他虽然桃李天下,但依然是寒门之身,城西地价便宜,他的宅院很大,内造朴实,并无任何奢华之物,院子里种的也是瓜果蔬菜。

  牛车在赵府门外停下,卫姌看见一旁有不少牛车守候,期间还有马车,看来赵霖的确不凡,居然在豫章有如此名望。

  看门的仆从将卫姌带进府内,外院的堂屋里摆放着一排排的书案,院子也同样摆了两张。

  此时堂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座,看年纪,小的不过十来岁,大的有二十出头。卫姌一路看过去,发现年纪小的被安排在后排,而那些青年士子则聚集在前排,两厢泾渭分明,只看他们手中书帛,就知道学习进度是不同的。看来这位赵博士还是因材施教的师长。

  她在堂屋门口张望,大部分士子都专心致志不予理睬,却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抬头朝外望,正看到树下伫立的卫姌,曦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少年蓦然大吼一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堂屋内静了一瞬,随即哄堂大笑。

  卫姌也乐了,转身跟着仆从离去。很快来到赵霖的书房外,仆从道:“赵师在正会客,小郎君稍候。”

  卫姌就站在树下耐心等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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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第35章 考校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卫姌也没觉得不耐,只是春寒料峭,站得久了双脚和指尖便有些发冷。

  她在原地跺脚转了两个圈, 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立刻循声看过去。

  书房的门从内推开,先是走出一个青年,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身的贵气,此时脸上带着微笑, 但笑意并未达眼里。

  竟然是卫姌在驿舍见过的琅琊王司马邳。

  她不由怔了下。

  司马邳没看到她,出门后脚步稍停,随后屋里又走出两人,一人四十来岁,面容古朴,头戴缣巾,是士子打扮。另一人则五十来岁, 衣料华贵, 脸颊微圆,嘴角下撇,显露出几分倨傲。

  最后从书房中又走出个卫姌认识的人, 身形挺拔,风姿特秀的谢宣。

  卫姌没想到赵博士在会客,居然客人有三位之多, 而且其中两个她都认识, 另一个她虽不识, 只看此人在琅琊王面前依旧傲气不减, 就知道身份很不一般。

  五十来岁的华衣老者道:“行了,赵博士不用送了,老夫还有公务需料理,就此别过。”

  他作了个揖,动作却是极随意,然后转向司马邳道:“殿下既喜欢豫章人物风貌,就在此好好游玩一番。下月还有章河赛舟,举城相庆,到时正好让殿下领略江右子弟的风采。”

  司马邳点了点头,“庾使君说的是。”

  庾使君卫姌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明白眼前这位五旬老者是江州刺史庾治。

  庾治最后朝谢宣点了下头,并没有说什么,守在院外侍从立刻上前,簇拥着他往外走去。

  赵霖三人目送庾治离去,司马邳目光一瞟忽然看到站在树下等候的卫姌。

  赵霖与谢宣随后目光也移过来。

  “玉度。”谢宣既惊又喜,脱口唤了一声。

  赵霖问道:“子渊认得这位小郎君”

  谢宣回答两人是故交,快步朝卫姌走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到豫章来的”

  他前后给卫家写去三封信,除了第一封卫姌回信谢过他求医一事,后来两封都没有回信,没想到在此处倒碰上了。

  相较于谢宣脸上喜悦之色,卫姌神情淡淡的,先对着赵霖作揖,双手奉上一卫申准备的书信,“江夏卫琮拜见赵博士,愿拜入门墙,从师受学。”

  赵霖抚须,见卫姌姿容既好,举止亦佳,心中已经很满意,看了卫申的书信后,道:“好,安邑卫氏之后,颇有慧才,留下跟学吧。”

  卫姌面露笑意,正要行拜师礼。

  司马邳忽然开口道:“这两日我看博士收徒都有学问考校,怎么今日如此特殊,不问一句就让他列入门墙了”

  赵霖道:“殿下有所不知,前几日来求学的都是寒门子弟,不知学问如何,我自要询问一番,卫氏乃诗礼传家,卫公已在信中与我言明,小郎君已将毛诗,论语等学过了,所以我才不需考问。”

  谢宣此时也说了一句,“玉度家学渊源,于书道也极擅长。”

  赵霖略点了点头。谢宣是谢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连他都出言褒奖,那肯定是没错了。

  其实寒门与士族的差别明显,寒门子弟要学习,起步尤其艰难,因为家中并无书帛,所有珍贵文字传承几乎全被士族收藏,而士族子弟要学习则容易得多,家中既有书,也有长辈可以教习。寒门子弟与士族从学的环境截然不同。所以到赵霖这里求学的寒门子弟,他都会考一下功课,一则看寒门子弟学过什么,二则也是观察寒门子弟的言谈举止。

  司马邳瞥了眼谢宣,嘴角微挑道:“宣郎君与卫氏才是渊源甚深,竟连他擅书道也知道。”

  他目光一扫众人道:“本王只是听说近来士族子弟中尸位素餐者不少,又有好靡靡之音,放浪形骸,全无士族该有文才风骨,所以才有此一问,也是怕赵博士收错了徒。”

  谢宣心里奇怪,司马邳为何会对卫小郎君心存不满。

  赵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司马邳是皇亲宗室,他很清楚,当今天子无后,这位琅琊王已是默认的皇储。赵霖虽然声名在外,但说到底也只是寒门,他叹了口气,道:“既这样,卫琮,我来考你一题。”

  卫姌躬了躬身,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刚才听他们几个说话,无论是贬义还是褒奖,她都没有露出自得或者不满。

  自古以来,含笑者总叫人心情愉悦,何况卫姌外貌如此出众。

  赵霖心中更是满意,问道:“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同以论语释读。”

  卫姌这些日子以来,读论语最多,毫不犹豫就答:“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赵霖问的为政篇,卫姌答的是学而篇,义理含乎。

  赵霖道:“不错,当是熟读论语了。”

  正要宣布考校通过,司马邳笑了一声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何解”

  不仅是卫姌微微怔住,赵霖和谢宣都意外地看着他。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出自论语为政篇。这句却颇有争议,先秦以来,留下古籍太过精简,断字断章都由后代士子判断,出了许多学术上的争议。这一句难解之处就在于争议较多。

  有人解释这句是“如果钻研异端杂学,不过带来危害罢了。”

  也有人认为并非如此,而是“如果去批判不正确的言论,可以将祸害消灭。”

  只八个字,注释却多,而且每种释意都看着都有道理,难以分辨是否是原文之意。

  司马邳问这题,摆明了要为难卫姌。

  卫姌睫毛微垂,低头思索。冷冽的风吹过,拂动兜帽上的狐狸毛,显得她脸色越发细白柔嫩,只唇上略带朱色。

  谢宣原是担心卫姌回答不上,正盯着她看,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起来,撇开眼神,有心说两句为卫姌开脱。比如,这题太难,卫小郎君年幼。

  还没等他张口。

  卫姌缓缓道:“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这句出自《管子。君臣》,意思为看待事物,只听一面值此,太过片面会犯错误,需听取各方意见,才是正确的。

  用管仲这句来解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意思就成了“攻击与自己观点并不一致的言论,是危险的事。”

  赵霖眼睛一亮道:“妙解。”

  司马邳乜斜着眼看她一眼。

  谢宣面露喜色。

  如此回答,入赵霖门墙已是毫无异议。

  赵霖夸奖了卫姌几句,叫她三日之后来此处正式拜师。卫姌躬身谢过,然后离开赵府。

  谢宣和赵霖作别,跟了上来,在背后喊她,“玉度。”

  卫姌回头,看着他有些心烦,虽说这一世与前世早已有所不同,但前世那些事就像不可磨灭的记忆,虽然时隔许久,想起仍是觉得心中厌烦。

  她一眼瞪过来,表情也说不上好。谢宣却无所觉,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你到豫章求学怎么不告知我”

  卫姌反问:“为何要告知你”

  谢宣一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你我相识,也算旧友。”

  卫姌心里冷哼一声,反正如今母亲已经在葛洪处诊治过,她自问以后与谢氏也没有什么交集,何必再和谢宣牵扯。

  她蓦然停下脚步,“谢郎君,我们两家本来有秦晋之好,但舍妹衣冠入冢,我见着你就忍不住想到妹妹,心中悲恸,虽这也非你的错,但日后能避则避,于你我都好。”

  谢宣愣住。

  卫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等车夫将牛车牵来。在她身后,谢宣和司马邳不久前后走出来。

  谢宣脸色微黯,有意放慢了步子,司马邳反倒走到了前面。他看了眼谢宣,表情戏谑,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