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季骁虞冲宋舞抬了抬下巴,道:“欠我的人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有了刚才掩人耳目,躲藏“鬼混”之情,两人间的气氛总算没有一开始那般生硬。
然而经过对方提醒,人情、报恩、交易,诸多念头想法朝宋舞大脑扑来。
仿佛不选一样还清,季骁虞就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宋舞抠着掌心肉,鼓起勇气试探着问:“你明明不是那么在意小恩小惠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季骁虞跟听了场笑话,怒极反笑般哈了声,“所以你就能理所当然地不感恩?”
太有意思太有趣了。
“真白眼狼啊,宋舞。”季骁虞神情不复刚才的和悦,顷刻冷淡下来,“不应该啊,工作那么久的人连有恩报恩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这些连的大米饭都白吃了?”
季骁虞:“还是你对你公司同事也一样。”
情况不同啊,同事也没有说要肉偿的……宋舞想到就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脸上温度都热了起来。
“你以为我的人情是那么好欠的?想吃白食,你以为你是谁。”
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受了恩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宋舞就知道季骁虞会毫不留情耻笑她,他翻脸跟翻书速度一样快。
但也不想被认为忘恩负义的类型,宋舞纠结的艰难开口,“不是,我……”
不是不还,而是不想用季骁虞提议的那种方式还,“只是还人情对吧……我,我不想卖身给你,我不是那种人。”
跟季骁虞逾越雷池,就是对不起席岳。
“我们不可以这样。”
宋舞弱弱地说出这句话时,想法上已经代表服软了。
毕竟人格上的指责,同样会使人难堪,宋舞不觉得自己高尚美好,她自身向往强大的人,可不代表她就是强大的那种。
她经常连勇气都很容易消失。
除了一张脸,庸庸碌碌。
季骁虞这时真不想管她是哪种人,他高不高兴解不解气才是最重要的。
但一看到宋舞秀气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懦弱的灰败感,季骁虞更难听的话就说不出了。
有时恰到时机的逼迫是好事,若过度了就会适得其反。
既然说都说开了,季骁虞也不想显得他好像饥不择食一样。
他难道真就非宋舞不可?笑话。
难道不是逗弄吗。
季骁虞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很久了,他直接摁掉。
语气不悦,调侃问:“谁说要你卖身了?”
季骁虞:“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可别诽谤啊。”
“我有律师的。”
宋舞:“……”
“就上回……”宋舞气弱,想让季骁虞记起来,回忆仿佛昨天才发生的画面,“你说交易,让我陪你。”
宋舞在那双锋利的好看的眉眼深深的盯视下,内心淌出一股热意,如被点了一把火,让她不自在的挪开眼睛。
回避和无措地说:“你,你应该没忘吧。”
季骁虞应的很快:“奥……”
他忽然直起身板,朝她缓缓走近。
宋舞不断往后倒退。
直至眼看着她快要撞上桌角,季骁虞才停下步伐,与她隔着半步距离,故作高深地说:“你说那个啊……”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酒精作祟而已,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也可以当不作数。”
季骁虞居然自己亲口否决了那个建议。
为什么,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真的?”
要不是刚才看宋舞模样太过可怜兮兮,铁石心肠都被触动了一下,季骁虞绝不可能说出这种瞎话。
他拉开一张桌子,随性地坐在上面,长腿过了“楚河汉界”,不小心碰到了宋舞的脚踝。
宋舞垂眸,刚要避让,就听季骁虞祭出了席岳,“你就算不信我,好歹也信一下我跟阿岳的情分吧。”
他其实有些不懂,难道宋舞不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难道席岳在她面前的表现得很君子很好吗,才衬托的他更像一个坏人。
要知道没宋舞之前,读书时候鸡飞狗跳的一些事席岳没少跟他一起做。
人嘛,天生家世不同,在有资本挥霍人品、道德、底线的环境中,谁的秉性不恶劣。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觉得没意思,变样了,有的继续高调,有的隐藏得很好。
但凭什么宋舞就对他拒之千里啊,不是不甘心,还没到那种程度,而是想要试试这种挑战。
宋舞只是一个挑战而已。
“那天我在澜庭说你,后来细想了下,是有点过分。你蹲在门外不进去,我应该问问你出了什么事,甚至站在席岳兄弟的角度上看,我应该无偿帮你一把。”
论恶劣,季骁虞是有点十恶不赦。
可不代表他罪大恶极啊,当然没人比他更懂虚伪。
“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帮他照顾下你。”
季骁虞漫不经心地敲着桌角,轻笑了声,指责,“可谁让你骂我‘小偷’呢。”
心高气傲的人哪忍得了这样被骂,一条领带而已,在季骁虞眼中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
一块布,拿回去给张嫂擦地用都行。
就因为席岳,宋舞那么跟他斤斤计较,怎么,他不配用啊。
宋舞小声应道:“你也说我了……说得很难听。”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宋舞老是会被季骁虞的腿给碰到。
她瞄向季骁虞,季骁虞仿佛毫不知情,他看向了别处,这样显得他注意力没那么多在宋舞身上。“这事谁错谁对,已经过去了,对我来说已经算不清了。”
宋舞隐隐感觉不好,好像有危险靠近。
可现实里季骁虞一派云淡风轻,没有露出之前把她抵在门上的凶相,宋舞无处捕捉危险的端倪。
“所以,”季骁虞沉吟一声,仿佛考虑好了,懒散地回头冲她裂开一道意味深长的微笑,“暂且和解吧,宋舞。”
——我跟你没完。
“那天的事,我可以跟你说声‘抱歉’。”
——惊讶吗,笨蛋。
“可针对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对吧?”
季骁虞:“这样,你先跟我道个歉,澜庭那晚骂我的事,在我这就算过去了。以后也不提了,怎么样。”
他猝然之间的好意,不仅没让宋舞感动,反而更加头皮发麻。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舞哪怕听得很心动,还是很小心。
“那你说的另一笔账是?”
“哪有一笔呢。”季骁虞停止敲桌,伸出手指,正告宋舞,“是两笔。”
墓园的人情。
以及违反约定,说好当保姆当女仆。
宋舞出尔反尔,算作一笔,收点利息不为过吧?
“那,只要完成之前的约定……就可以了?你就不再纠缠我了?”宋舞不放心地确认。
季骁虞淡淡道:“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谁纠缠你。”
要不是当初宋舞自己找他帮忙,季骁虞怎么可能搭理。
宋舞被说得闭上了嘴。
向来站在高位的人,突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身处低位的对象弯下头颅,光是透露一点善意就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哪怕对方态度上还保留着无法摒弃的高傲姿态,只需一丢丢怜悯,就能让曾经被欺负过的人,想要大发慈悲地宽恕对方孤傲刻薄的罪行。
这是位卑者的常态,更是人之常情,宋舞也不例外。
宋舞:“要多久?”
季骁虞故作没反应,垂眸视线向下,宋舞到冬天还穿着秀场款呢料的套装裙子。
大概仗着公司有暖风吹着,她也不嫌冷。
昨晚家庭群里季书汀发来跟设计师的合影,抱怨说秀场人多这届的设计不行,还说所有的定制款都排到明年秋冬去了。
冬天刚来不久,宋舞身上的衣服跟流行色相差甚远,明显已经不是最新款了。
没了席岳,她吃穿住仿佛都跌了好几个度。
不是拜金吗,怎么连点私房钱都没从席岳那儿骗到?
想到宋舞银行里的存款不到二十万,季骁虞暗想宋舞业务水平能力真是差劲。
宋舞发现季骁虞盯着她的衣服在神游,她往身上看了眼,没瞧出不妥的地方,“季骁虞。”
等他回神后,宋舞问:“帮你打扫卫生,要做多久。”
“不知道。”
季骁虞语气硬邦地回:“阿姨什么时候复工你什么时候走。”
宋舞:“?”这莫非又有什么陷阱。
一见宋舞犹豫,季骁虞便开始臭脸,他随意捏造了个缘由,“张嫂的儿媳生了,她要请假回去照顾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