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揽月
她也知道这次期末考唐青云没法拿到奖学金,后来还问过她需不需要钱,唐青云笑着说不用。
于是夏莓并没放在心上,毕竟她爸妈也都在。
她没想到陈以年会这么做。
陈以年比她料想中,还要更喜欢唐青云。
自从期末考那天唐青云突然晕倒住院后,夏莓去看过她几次,也经常在手机上问她近况。
但最近实在因为自己和程清焰的事自顾不暇,夏莓已经好几天没跟唐青云聊天了。
想到这,夏莓立马去柜子拿了手机,给唐青云发了条信息问最近怎么样。
唐青云没马上回复。
夏莓打算去医院一趟。
正好已经过用餐高峰期,夏莓跟老板说自己会在晚餐前赶回来,便换了衣服离开。
途经一家花店。
夏莓走进去,没有买看望病人的花,她不想买那种花送给唐青云,而是买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花,很漂亮,很衬唐青云。
付过钱,她从花店店员手中接过花,抱在臂弯。
出去正好人行道红灯跳转绿灯,夏莓抱着花往前走,忽然一通电话打过来。
——陈以年打来的。
“喂。”夏莓接起,“哟,翘班两天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呢?”
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和忍不住的细碎哭腔。
夏莓和陈以年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的哭腔。
他哭得压抑又沉痛,哑声说:“莓莓,快来医院。”
“……什么?”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总是在猝不及防时迎来转折。
在你以为平淡时,从天而降一道致命打击。
有些人,你以为只不过是几天没见,却不知道那已经是最后一次见面。
夏莓怀中的鲜花掉落在地。
汽车紧急刹车,轮胎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汽笛声交织。
“站在路中央找死啊!”有司机从窗户探出头骂。
夏莓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最后是怎么过的马路。
车流重新驶动,那一捧鲜艳漂亮的玫瑰花被车轮反复碾压,花汁四溅,凋零一地。
夏莓茫然地想。
刚才陈以年说的是什么。
唐青云。
走了。
怎么可能呢?
她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啊。
回过神后,夏莓再顾不得那一束花,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拼尽全力奔向医院,连电梯都来不及等,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跑上去。
到了八层,她气喘吁吁地、狼狈地推开门。
一步一步走到唐青云的病房。
原本明亮到灿烂的黄昏在这瞬间都变得苍白。
她看到雪白的被子,趴在床边哭得几近昏厥的唐父唐母,以及陈以年。
夏莓在知道唐青云的病后去网上查过许多相关的资料,上面说有些严重的先心病会引起猝死,但更多的是说绝大部分都可能被治愈。
她想,说不定唐青云是属于可以被治愈的那一种。
她想,17年来都没有问题,以后也一定可以没问题。
她想,那么好的人,老天怎么舍得让她的生命昙花一现。
夏莓缓缓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唐青云的脸。
她闭着眼,面色温和,除了病态的白之外,并看不出来任何的异样。
好像,她只是在睡觉。
夏莓怔愣着走到陈以年身旁,她到这一刻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生老病死。
明明该是一个漫长的轮回啊。
陈以年看到她进来,一手握住她肩膀,又浑身脱力般滑下去,跌坐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陈以年这样哭过。
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身边的好友永远地离开。
因为太过震惊,不敢相信,难以相信,夏莓甚至都没有掉眼泪。
仿佛是泪腺都没做好准备。
2012年的夏天,气温突破了近十年来极值,在炎热中,夏莓遇到了程清焰,认识了唐青云。
2013年的冬天,迎来几十年来最早的初雪,而在这片凛冽寒风中,她和程清焰的关系遭到反对,唐青云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青春是一座修着高高围墙的城,装满了轻狂和遗憾。
出去后再没人能够回来。
而有些人,将永远留在这里。
第55章 智齿
新学期开学。
唐青云去世的消息一开始并没有在校内传遍, 老师只说她是转学,去了别的地方,以后不会再回来。
但这样的消息总归不能完全封锁, 很快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常年挂在文科成绩红榜的第一名,竟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去世了, 大家吃惊又唏嘘。
陈以年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他寒假打工的那些钱最终还是没能派上用场,最后半个月的工资甚至都没去拿。
餐厅老板将钱交给夏莓,让她转交。
夏莓在学校天台找到陈以年。
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下,说:“你拿着吧, 之前不是还想找我借吗,现在送你了。”
夏莓皱起眉。
自从那天之后,陈以年就一直这个状态。
痛哭过后, 他平静得异常,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学校里甚至还有人议论说陈以年这反应看来之前真没喜欢过唐青云。
只有他们身边几人知道,陈以年不吃饭, 几乎夜夜泡在酒里, 身体都已经快支撑不住。
“陈以年。”夏莓将那一沓钱摔在他脸上,“这些钱是你为了她挣的!”
他睁着眼任由钱砸在脸上。
红色的钞票洋洋洒洒飘散开, 散落在地上,他一动没动。
过了很久, 他才抽出一支烟点燃, 蹲下来,一张张捡起, 淡笑着说:“不要就不要,丢什么钱?”
夏莓红着眼眶咬牙轻声道:“你就是个懦夫。”
他捡钱的动作一顿, 仰起头,抬眼看向夏莓。
“你明明知道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你在这摆出一副情圣的样子给谁看,她又看不到了!”
陈以年猛地站起身,同样红着眼愤怒地瞪着夏莓:“那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他胸腔剧烈起伏,“我能怎么办!她都不在了!我本来都想好以后要跟她一起去北京,可现在呢?她不在了,她永远留在这里了,那我就在这里陪她好了啊!”
这是这么多年来,夏莓第一次和陈以年发生这样的争执。
她仰头瞪着陈以年,气势丝毫不弱,一字一顿道:“你可以替她去北京看看,她说过的,她想去北京读中文系,她还没去看过北大是什么样子的。”
陈以年自嘲地扯起嘴角,冷声:“刚才可是你说,她看不到的。”
夏莓被气得不轻,转身就走。
两人由此彻底冷战,谁都没再跟对方说话。
直到某天中午,陈以年忽然来到教室,走到她旁边,问她要了几门课的笔记。
夏莓一顿,将先前记的笔记本给他。
陈以年穿着校服,拉链规规矩矩拉着,接过笔记本回到座位,抽出了一本教科书开始看。
后来夏莓听王鹏说,那天他们在天台碰到一个值日生,戴着红袖章,梳着马尾辫,问他们名字,要记名儿。
就和当初唐青云在天台上问他们的名字一模一样。
夏莓想起那天的场景。
那时候他并不喜欢唐青云,因为她眼底太盛的傲意。
或许,是陈以年从那个值日生眼中看到了和唐青云一样的傲意,才会幡然醒悟。
又或许,他只是真的想替唐青云去北京看看。
开学没几天,就到了程清焰参加大师赛决赛的日子,要去上海比。
寒假前夏莓订了两人去上海的机票,打算一块儿去,但这次时间却和唐青云葬礼的时间撞上,于是夏莓便取消了自己的机票。
傍晚放学,程清焰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