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揽月
只是在同学兴奋地说五月天要来北京开演唱会,问她去不去时,她忽然想起2012年的那个国庆假期,那场名为“诺亚方舟”的演唱会,想到他。
只是在坐320路公交时,看到站牌上的清华大学西门站时想到他。
只是在一个又一个下初雪的冬夜莫名其妙地难过,然后想到他。
只是在路上看到泛滥的共享单车时想到他。
只是在每次点烟时看到那一簇火光时想到他。
只是在看到路上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少女们时想到他。
夏莓从来没有刻意地去想他,也再也没见到他。
却又好像,生活中每个细节都存在着他。
日子无法阻止地一天一天过去。
夏莓也在往前走,走过孤身一人的高三和大学。
被时间推着向前。
哪怕三步一回头。
第60章 真爱
又一年毕业季。
夏莓的三个室友或选择读研或选择出国, 早已安排妥当,于是这个毕业季就格外轻松,而夏莓选择工作, 她拿到了含金量极高的一个外企Offer,现在还在实习期, 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
公司离学校很远, 她便在外面租了房子,合租,和一个北大同为大四的朋友,叫王雨霏。
王雨霏读的是北大中文系, 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没找工作,毕业后打算当个写字为生的自由职业者。
挣多少吃多少, 追求灵魂自由。
夏莓是在高二某次朋友组织的聚会中认识的王雨霏。
北大中文系——这个名号总能让她想起某位故友。
于是便对她多了些关注,发现两人性格相投,很快就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说起来,王雨霏的性格并不像夏莓固有认知中的中文系女生, 她很活泼随性, 经常做些无厘头的荒诞事,很像从前的自己。
“这毕业季是分手季还真是没说错。”王雨霏抱着分享装的大袋薯片躺在沙发上, 肚子上压着台平板,闲聊提及, “我两个室友全分手了。”
夏莓正在翻译上司交给她的文件, 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
“不想异地恋呗,对未来规划不一样, 一个回老家一个留北京,就分手了。”
夏莓笑了笑, 没说话。
王雨霏实在闲着无聊:“你这工作怎么这么忙?我连跟你聊天的时间都没了。”她语重心长,“莓莓,世界这么大,你得拒绝资本主义对你灵魂的压迫。”
“相较于灵魂的压迫,我更怕钱包的压迫。”
“庸俗。”王雨霏啧声,“干嘛这么拼命,你又不差钱。”
“确实是没你出尘脱俗。”
“要是你翻译的是英文我还能帮你一把,可谁让你读的是德语专业。”
夏莓一顿,抬眼笑起来:“巧了,这文件要翻译成英德双语。”
“那行啊,正好我闲着无聊。”王雨霏凑过去看,没几秒就退缩了,“这都什么玩意儿,怎么那么多人工智能方面的专业词汇,这我可翻译不来,你还会这个啊?”
“会一点儿。”轻描淡写的。
“你还学过这个?”
“前年寒假有段时间挺空的,就窝图书馆把馆里这方面的德语专业书都看了遍。”
“太狠了,不是人。”王雨霏说,“不过,你们专业还要求这方面的东西?”
夏莓敲键盘的手指一顿:“没有,就是我自己挺感兴趣,随便看看。”
正说着,手机忽然一震。
陈以年发来信息。
[陈以年:毕业行李用不用我去帮你搬一趟?]
[夏日草莓:你什么时候开通这业务了?]
陈以年发来语音:“得,那你自己解决,我回柯北了。”
托夏莓的福,王雨霏也认识陈以年,她是个彻底的颜控,三年前见陈以年第一眼就一见钟情,此刻听到他声音眼睛都亮了,诧异问:“他不留北京?”
“嗯。”
“为什么?”
“他爸的公司在柯北,少爷得回去继承家业。”夏莓笑着回,而后又停顿了下,轻声,“而且,柯北有他放不下的人。”
王雨霏眨了下眼:“那个女生吗?”
在王雨霏第一次跟陈以年告白遭到拒绝后,夏莓就跟她说过唐青云的事。
这个她高中时的朋友,也仅存在于她高中的朋友。
“嗯。”
“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放下吗?”
夏莓笑了笑:“你不也还喜欢他吗?”
“说实话,我对他的喜欢肯定跟他对那个女生的不一样,我只是喜欢,他是放不下的执念。”王雨霏说,“就像我不会为了他去别的地方生活工作,或许明天我再遇到个帅哥就移情别恋了。”
夏莓经常觉得王雨霏是个很独特的人。
她是个将“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当作微信签名的人,潇洒飘逸,笑傲江湖,是充盈着浪漫主义的流浪侠客。
但有时候她又是个本质很淡漠的人,无法理解人生中那些无法斩断的羁绊。
王雨霏又道:“你呢?你的那个真爱,你打算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夏莓倏的一顿,怔愣地看向王雨霏。
她从来没有跟大学时的任何朋友提起过程清焰。
而“真爱”这个词,真的好像只有在遥远的时光尽头才出现过,而后又转瞬即逝。
王雨霏耸肩,解释说:“之前我有个学长求我给他你的联系方式,正好陈以年也在,让他趁早打消念头,说你有个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真爱。”
她凑近,眨了眨眼,“据说,这个真爱,能让你干出拔了牙,把牙齿给他当生日礼物的蠢事?我一直都不敢相信,可陈以年让我别在你面前提起这事,说提了你准发疯。”
这些年,夏莓漂亮又优秀,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自然从不缺乏追求者。
而她也从没接受过任何一人的追求,拒绝的措辞都非常简单统一又干脆——我有男朋友了。
直白到显得格外敷衍,没诚意。
四年了,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口中这位“男朋友”。
于是所有人也就都以为,这只不过是她拒绝的借口罢了。
而跟朋友谈论程清焰,真的,已经是很久违的事了。
夏莓愣神了好一会儿,而后笑着靠在椅背上:“不是专门拔牙送人当礼物,是我之前拔下的智齿,在他生日的时候做成了项链给他,因为当时听到过一句,长智齿时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此生真爱。”
“听着感觉更蠢了。”
夏莓二话不说,拣起一颗橘子砸她。
王雨霏:“他就是你这四年都不谈恋爱的原因?”
“废话,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不能脚踏两条船了,那可是人品问题。”夏莓插科打诨道,“我人品好着呢。”
“瞎扯。”
王雨霏才不信这说辞。哪有四年都没出现过的男朋友?她权当这是夏莓放不下人家的借口。
接着,又好奇问,“不过,有他照片吗?”
能让夏莓放不下的,得是何方神圣?
夏莓打开手机相册,这几年她的照片大多都是风景照,和一些学业工作相关的内容,连自拍照都很少。
往回翻了许久才终于到2012年的照片——那张,用无人机拍下的两人站在阳台上的照片。
她和程清焰拍下的第一张合照。
“哇,你那会儿嫩得出水啊莓莓!”王雨霏兴奋地感慨道,又将视线移到旁边那人的脸上。
少年微仰着头看向镜头,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漆黑的眼睛也因此聚起一些光芒,看上去柔和而坚韧。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所谓的“渣男脸”,也没有年少时的轻狂气,相反,照片中的少年很温柔,而且还是带着强大力量的温柔,沉稳又坚定。
“你眼光可以啊,怪不得能干出那些蠢事,这么帅,简直少女杀手,一见钟情?”
“我可没你那么肤浅。”夏莓说,“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还跟他吵架呢,恨不得揍他一顿。”
“那你后来因为什么喜欢他?”
夏莓停顿了会儿。
思绪仿佛回到那个时候。
只是隔了太多年,就连回忆都迷雾重重,影影绰绰。
她看向窗外亮起的城市灯火,缓声说:“雨霏,你相信吗,从始至终我都认为,他是要站上世界之巅的人。”
“真稀奇。”
那个说出“更怕钱包的压迫”的人,竟然会用这么宏大而浪漫的词汇形容别人。
“那后来呢,为什么……这四年来他都没来见你?”
“他坐牢了。”
“……什么?”
夏莓将抱枕从背后抽出,盘起腿,很坦然地平静地说,“高二的时候,我碰上过一个混蛋,差点被他□□,未遂,后来他杀了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