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揽月
“你是该感恩戴德。”夏莓都不计较他叫自己公主了,抬了抬下巴,“那你伺候伺候本公主。”
程清焰微微俯身,手抓着她脚踝上面点儿的位置往下一拽,夏莓从坐姿到躺姿,眨了眨眼,程清焰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就寝吧,公主。”
那晚程清焰做了个梦。
他其实很少做梦,睡眠时间短,便逼得睡眠质量向来不错。
在那个梦中,他回到程志远刚刚惹出那档事的时候,那年他8岁。
2003年的南锡市。
当时的网络还不像现在那么发达,少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于是更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很快在全市范围内传遍,包括学校。
他被迫背上了“杀人犯儿子”的罪名。
孩子的恶意连掩藏都不会,总是直白露骨。
程清焰在整个小学期间都是孤身一人,没有朋友,有些女孩子可能觉得他可怜,主动跟他说话,但被其他同学嘲笑,久而久之,没人敢靠近他。
直到初中这样的情况才好转。
程清焰个子窜到了一米八,身形挺拔,模样硬朗清隽,成绩优异,很耀眼,几乎很难和“杀人犯儿子”这样的字眼连在一起。
大家渐渐明白这样的罪名是不能祸及家人的,只是他们面对程清焰还是会有本能的恐惧,不敢真正惹到他,这是大家心中难以洗去的偏见。
他成绩优异,衣着干净,看上去阳光端正,和普通人没有差别。
可再怎么掩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阴暗与晦涩和程志远一脉相承。
而他无人知晓的黑暗内里,却一次又一次被夏莓撞破。
第一次见到夏莓,她就耀眼到不真实,像穿梭在城市僻巷中的精灵妖精,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照亮他所有深藏的阴暗。
甚至今天亲眼看到他差点彻底失控,掐住了程志远的脖子。
程清焰以为她会害怕。
但她没有。
她甚至还敢朝他张开双臂,说“要背”。
梦境最后是混乱的,是他与公主的朦胧画面。
他彻底沦为被阴暗欲望支配的野兽,悖德又荒谬。
花瓣一片片凋落。
玫瑰被玷污。
夏莓一直没睡着。
麻药褪后牙就开始疼,疼得不厉害,可就是似有似无的更磨人。
一通折腾到凌晨,肚子饿了。
她晚饭就因为牙疼几乎没吃。
夏莓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一通,认命下床,下楼去厨房翻吃的。
程清焰猛地从梦中醒来,喘着粗气,满头汗。
梦中的画面太过清晰,程清焰用力拍了拍脑袋,抽了支烟点上。
连着抽了三支,还是觉得烦,于是起身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水声响起,冷水。
可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一想到夏莓现在就在隔壁就陷入死胡同。
程清焰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怪诞的梦,只惶急地想要打断那些念头,他拿上烟盒,准备出去吹风冷静。
他走下楼梯,厨房里灯亮着。
他看过去,而后眉心一跳,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冰箱门打开,夏莓站在那儿。
她穿了条睡裙,白色的吊带裙。
裙子不长,只到大腿中间,一双腿笔直纤细。
长发随意束起,露出后背漂亮瘦削的蝴蝶骨,以及直角肩,白皙透亮。
听到声音,她也转过头来,手里捧着一杯酸奶,上唇沾了些,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去,看着程清焰眨了眨眼。
“你怎么也起来了?”
程清焰喉间一紧,难以言说的梦境画面铺天盖地,再次袭来。
第17章 牙疼
夏莓看到他下颌收紧, 眼底像卷起惊涛骇浪,茫然地:“程清焰?”
“嗯。”他声音哑得很,很快收回视线, 目不斜视地下楼到冰箱旁,拿起瓶冰水就灌进去。
喉结上下滑动, 一滴水顺着下颌划过脖颈。
他一口气喝完一瓶矿泉水, 丢进垃圾桶,问:“在干什么?”
“饿了,找吃的。”夏莓说。
程清焰看她手里的酸奶盒:“现在饱了?”
她诚实摇头:“没,我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反正明天是周日, 不用早起。
程清焰看了眼时间,零点十五。
“我跟你一起去。”他淡声。
啊?
夏莓愣了下,也跟着看了眼时间。
她作息混乱, 常常昼夜颠倒,从前也几次半夜醒来饿得慌,独自出门,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 找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随便买个便当。
以至于, 程清焰这一句“一起去”让她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但她也没拒绝,点点头:“哦。”
她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拘谨, 可能是深更无人的环境有些异样。
她将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低声说:“那我去换个衣服。”
“嗯。”程清焰表情有点不自在。
没一会儿夏莓就下来了, 程清焰看过去, 眉心一跳。
她这压根不叫换衣服,只是在睡衣外又套了件白色外套, 软糯糯的,衬得她愈发唇红齿白又吸睛。
程清焰皱眉:“把睡衣换了。”
他表情似乎透着点儿不耐烦。
夏莓看着他表情, 懵了一下。
难不成是嫌她穿睡衣出门太邋遢不愿意跟她一起?
夏莓的火噌得出来了。
“你有没有品味?”
程清焰:?
“我这睡衣是miumiu的!本来就是能穿出门的裙子!”
程清焰不知道她这脑回路怎么长的,不过好在这怒气冲冲的两声彻底打散了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
他叹了口气:“这么晚,外面凉。”
夏莓熄火了。
什么话都没说,蹬蹬蹬又跑回去,只听到程清焰后面又跟了句“换条裤子。”
夏莓最后换了身运动套装,奶白色的。
那衣服宽大,袖子包住手,裤腿也有点长,她长发披肩,衬得脸更小,因为困眼角也耷拉着,看着比平时软乎许多。
刚拔了牙,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最后只找到一家还开着的粥店。
店面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
这个点已经没有其他顾客了。
夏莓走进去,余光里看到收银台坐着个扎马尾的姑娘,面前摊着一本书,正就着白炽灯不怎么舒服的光线写作业。
她也没在意,仰头看菜单。
“你要喝吗?”她问。
程清焰:“不喝。”
夏莓看上虾仁干贝粥,虽然程清焰说不喝,但也不好意思让他看着自己喝,还是点个大份。
“你好,一个大份的虾仁干贝粥。”夏莓说。
“好。”
到这时她才看清坐在收银台前写作业的姑娘是谁。
唐青云。
夏莓愣住了。
唐青云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骄傲的,身上都有光,所以夏莓一直觉得她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说来,家庭条件不好也谈不上是耻辱的事,但学生时代,总有些心思敏感的同学想尽办法隐藏。
她那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这个晚上,她不仅撞破了程清焰难以启齿的过去,还撞破了唐青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