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小姐 第41章

作者:惘若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没有,我差不多该回家了,钟先生。”

  她摇摇头,勉强笑一下,语调微涩。

  钟漱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也好。”

  他没有勉强女孩子的习惯,这同一直以来,他所承袭的教养背道而驰。

  他们吃过饭,往珠江边散步去取车,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身边擦过往来的行人。

  钟漱石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他握一握她的手,“别怕,我会安排好。”

  孟葭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你要安排什么?”

  “你说安排什么?当然是有关你的一切,事无巨细。”

  钟漱石停下来,拂开她被风吹到面上的长发,修长的手臂绕到后背,抚上她因为消瘦而格外凸出的脊柱,轻轻一带,将她抱进怀里。

  孟葭的脸贴在他胸口,她咀嚼着事无巨细四个字,“像那天去机场一样吗?”

  车接车送,如同领导视察工作,被人毕恭毕敬地迎进贵宾厅,体贴的地勤主管,连一根牙线棒、一张餐巾纸、一杯水,都事先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

  孟葭闭上眼睛。他的心跳很沉稳,在耳边咚咚的,未见丝毫的错乱。

  不像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屏息凝神,拼命调节自己的呼吸。

  “那天赶飞机,有没有哪里令你不舒服?你可以告诉我。”

  钟漱石轻拥着她,手伸到前面,摩挲她的脸颊。

  孟葭在他怀里摇头,“不,没有人会在那种细致里,觉得不舒服的。”

  她嗅着钟先生身上的洁净的气味。淡淡的,像雨后的杜松,微苦里有清香。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所以让你不舒服的,另有其事。”

  她的头闷在他胸前很久,缠绵够了,那些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也一点点回来。

  孟葭推开他,半仰起头,与他平静的对视,“有,我害怕。”

  钟漱石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你怕什么?”

  他的手掌很大,这一点,早在钟先生第一次带她坐飞机去北京时,孟葭就发现了。

  当时她就想,他这只手,几乎能盖住自己的脸。

  到今天,他的手动情地托住她,干燥的掌心,长着一层薄茧。

  她双手端牢了他手背,脸贴上去,闭上眼,追逐着他的那层茧转动,带起密密麻麻的痒。

  这恐怕是孟葭迄今为止,做过最孟浪的一个举动。

  钟漱石看着她,喉结不可抑制的,反复吞咽着。

  因为窒息感太强烈,他下意识地去扯领带,上手才发现,上午饱满的温莎结,已被扯得很松。

  他的脖子并没有任何束缚,桎梏住他呼吸的,是眼前顶礼膜拜的小姑娘。

  “我怕有一天,享用惯了这样的滔天富贵,就回不到从前了。”

  良久,孟葭睁开眼睛,笑着说完,放下了他的手。

  钟漱石的手臂晃动一下,垂落在身体一侧,又急切地去握住她的手。

  他翻扣住她手腕,力气很大,语调却异常温柔,“我跟你保证,孟葭,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钟漱石这才反应过来,她那么聪明,又常与钟灵一处作伴,即便再不关心,也能从平日的交谈里,捕捉到一些他的信息。

  比如这个名利场上,谁也逃不掉的联姻。

  孟葭用力地摇头,眼底起了层雾,“不要跟我保证,钟先生,我不需要。”

  不用你安排什么,也不要你的保证。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孑然一身。

  江面上吹来的风很凉,带着水草的腥味,从她的发梢间穿插过。

  他问,“那你要什么?”

  孟葭退开两步,“什么都不要,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再见。”

  她甚至不让他送,清亮的眼眸柔软注视他,挥挥手,背影潇洒的,走进了灰蒙蒙的夜色里,消失在他眼前。

  孟葭站在路边打车,鼻腔里有点酸,她仰着头,眼睛睁得很大,生把那股热意逼下去。

  “是孟葭吧?”

  路边一个中年男人,打量她两眼后,迟疑地叫她的名字。

  孟葭听后,手指揩了下眼睛,看清是她的英语老师后,不觉后退两步。

  柯老师摸了摸下巴,“上了大学,变得连老师都认不出了,真漂亮。”

  她冷冷道,“你走开。”

  “怎么这么说话,来,告诉老师,你现在电话多少。”

  孟葭拿出手机,连摁了三个数字,举起来给他看,“你再不走,我就拨出去了。”

  “110?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够劲。”

  柯老师边说着,还要往前凑上去,伸出手,朝她脸上摸去。

  孟葭刚要躲,斜里伸出一只玉白的手腕,紧紧攥住他。

  柯老师吃痛地嗷一声,“你哪位啊你!快放开我,多管什么闲事?”

  钟漱石冷笑,大力往后一搡,将他推到了地上,“滚。”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冷峻的气场太摄人,一看就不好惹。

  柯老师拍拍屁股,站起来,赶紧走了。

  钟漱石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孟葭带到了车上。

  他偏过头,点燃一支烟,手伸出窗外,“刚才那个什么人?”

  她放轻了声音,“以前是我英语老师。”

  “他找你麻烦?”

  “嗯,我升高一的时候,他说我有学外语的天赋,单独给我辅导听力竞赛。等我拿着课本到办公室找他,讲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的。”

  孟葭眼眸低垂,手放在膝上,不安地绞动着。

  “后来呢?”

  她说,“我把杯热水泼到他脸上,走掉了。”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他恐怕不会甘休吧。”

  “所以,他下一次又找我的时候,我让班上的男生,提前把女校长给请来了。再然后,他被调到别的区,去了教普通高中。”

  “怎么不告诉外婆?”

  孟葭扬唇,漠然的笑一笑,“跟外婆说,也只会让她睡不着,她刚做完搭桥手术,我不敢冒险。我们学校里,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只有我好欺负,所以他对我下手。”

  钟漱石听得心惊,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寻常女孩子碰上这样的事,吓也吓坏了。她却还要顾忌体弱的外婆,一边上着学,和毫无廉耻心的老师周旋。

  车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片刻后,孟葭抬起头,乖巧地冲他笑,“你看,钟先生,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到现在,能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课,去图书馆自习,偶尔上两堂免费法语课。对我来说,已经是天上了。不该再得寸进尺,贪心不足,想要额外的恩惠。”

  钟漱石摁灭了烟,他问,“什么是额外的恩惠?”

  “钟先生的喜欢。”

  孟葭不假思索地答,仿佛已经在她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遍。

  钟漱石被她气笑,一口白烟呛进嗓子,扶着方向盘,低低咳嗽起来。

  孟葭本想伸手给他拍一拍的。但才说完违心的话,脸上紧绷着,手总也抻着动不了。

  钟漱石睨了一眼过去,摁下启动键,“你就是太知道我喜欢你。”

  说完,也不再看她,专心开车。

  他刚呛咳一阵,嗓子里还堵着一股哑意,说这话时,轻飘飘的口吻里,千万缕的清愁和无奈。

  孟葭自己说的,和听见他口中说的,终归不一样。

  那句喜欢,也像泛着温柔的涟漪,氤氲了一整晚的暗昧月色,吹荡进她的命脉里。

  太像一场梦了,孟葭指尖抠进手背,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她在家门口下车,跟他道别,“路上小心一点。”

  “好,快进去吧。”

  孟葭关好大门,刚转过身,就看见张妈站在后面,她吓一跳,“做乜嘢?”

  张妈不跟她多说,“老太太在小祠堂等你,进去吧。”

  “外婆这么晚还不睡吗?”

  孟葭拍拍胸口,觉得这事有蹊跷,年都过完了,还进祠堂干什么?

  张妈叹声气,“葭葭,你去哪里了?”

  孟葭从她身边绕过去,“没哪里,就是去见了一个朋友。”

  “北京来的那位钟先生?”

  她停下步子,狐疑地看着张妈,“你看见他了?”

  张妈指了指她,“哎,你呀,非要把你外婆气死。”

  孟葭走到小祠堂,刚带上门,就听见外婆说,“你给我跪下。”

  她没敢辩驳,自己从案上拿了个蒲团,跪在她外公和妈妈的牌位前。

  黄梧妹半点不铺垫的,直接问,“傍晚来接你的是谁?”

  孟葭自己招了,“钟先生,您见过的。”

  但她外婆问的却是,“你过生日那天,切蛋糕的时候,也是在他家吧?”

  孟葭一惊,“您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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