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哼的一声,“不是失态,是原形毕露,狗肚子里……”
她没敢再往下放肆,这两年虽然多经了一些事,有了几分历练,但也只够唬住外面那些,眼界只有三尺宽的男孩子。
往往碰到有死缠烂打的,孟葭板起脸,说上几句刻薄话,威吓两句,他们碰一鼻子灰也就走了。
但进了钟漱石这座大庙,她这个小鬼就蹦不起来了。
良久,耳边一声嗤笑,钟漱石的手指划过她的下颌,“嘴挺横现在。”
孟葭的心砰砰乱跳,忙坐起来,她开了大灯,进去浴室整理。
柔和的白炽灯下,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粉腻酥融的面孔,她拧开龙头,掬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浇。
水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在颈间,又掉到内衣里,身子却还是火热的。
孟葭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她关了水,快步走出去,但躺在床上钟漱石已经接了。
他枕着手,酒后的声调更懒散了,“嗯,你二嫂她没空。”
孟葭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来,看了下屏幕上的备注,“钟灵,怎么了?”
大小姐经常半夜给她打电话。不是说一些酒局上的八卦,就是抱怨秦文又不在家,说无聊。
孟葭要是忙完了,也会跟她讲,那你来接我吧,我去陪你,咱们俩说说话。
她们俩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只不过,一个卖命享受人生,一个是为人生卖命。
听见她二哥的声音以后,钟灵本来要说的话全忘干净了,她激动起来,“这孤男寡女的,你们做什么呢?”
孟葭瞥了眼床上,大爷一样躺着不肯动的钟漱石,气不打一处来。
她破罐破摔的,淡淡哦了一声,“没什么,一些苟合之事。”
果然,在听到苟合两个字的时候,钟漱石遽然睁眼,眸中隐隐流动克制的怒气。
尤其手机听筒里迸出一长串,肆无忌惮又无法无天的笑声。
孟葭感到不妙,她心里还是怕着钟先生,走到窗台上去接,“你说吧,什么事?”
这通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等她推上露台的玻璃窗,走进来,再一抬眼,钟漱石已经洗完了澡。
他的浴袍微敞着,露出一大片紧实胸口,挂着几滴下坠的水珠。
钟漱石背对着她,把毛巾随手扔在了椅子上,走到柜子边,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大概和平时的不同,喝不惯,他皱了一下眉,举起瓶身来看,十分挑剔的放下了。
孟葭捏着手机,他是打算在这儿住下是吧?真当自己家了。
她故意咳了一下,想要引得钟漱石往她这儿看,但没成功。
他仍背对着她,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还学会了这一套。”
孟葭预备先礼后兵,她甚至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这是我的房间,钟先生,您酒醒了,就请回去吧。”
钟漱石漫天胡扯,“回去不了,司机早就下班了。”
她刚要辩,您的司机不是随时听差遣的吗!在这蒙谁。
孟葭也是被他气昏头,竟然说,“你自己开车啊,开回去不可以吗?”
钟漱石一脸痛心疾首的看她,“小孟翻译,我这个身份,酒后驾驶是要上社会新闻的。”
孟葭才不信这种鬼话。
谁敢报道他的事?现到百度上去搜索他的名字,也只有个人履历。
“那我打给......”
没等孟葭想出对策来。
那边已经扶了额,嘴里嚷着,“不行,头好晕,我躺会儿。”
随即,便自说自话的,睡倒在了床上。
孟葭等了十来分钟,料想着这位头晕的人,是没有起来的意思了。
看钟董事长方才,瘫在床上那副架势,别说下地,生活自理都成问题。
她走到床边,抽出一张薄毯,另拿了个枕头铺到沙发上,临躺下前,恶狠狠的瞪了钟漱石一眼。
孟葭睡到一半被吵醒,本来就没够,昨晚上又担心翻不好,转很久才入睡。
关了灯,陷在柔软的布料里,她安静的阖上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很快又睡过去。
钟漱石在床上假寐了许久,直到他听见,窗边那道呼吸逐渐变匀称。
他掀开被子,小心的踩过地毯,走到沙发边。
今夜乌云蔽天,风淅雨纤,金锁银钩被遮去全貌,双层薄帘外,随风轻晃的抽青柳条,被轻烟笼罩。
钟漱石侧身坐在沙发边,伸出手,一点点的,描画她山长水阔的眉眼。
都多久了?他在心里问自己,多久没这么近的,好好瞧过她了?
很久了。记不分明了。
倒是常梦见她,可即便是在梦里,也隔了一重帘子。
起初,他总是急切的走过去,还不等靠近,帘后的人影就消失了。
后来他放慢脚步,小心挑开那一道鲛纱软帐,才能见到她一个笑。
钟漱石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
有一年去苏州,在一栋清雅茶楼里小座,熏着香的厢房内,他躺在摇椅上面睡着了。
又梦见孟葭,她容光焕发的,端坐在帘后。
这一回,他没有过去惊醒她,只是安宁的,隔着帘子和她对望。
她坐在后面翻书,不时就抬起头来,眼底潋滟风光,冲他温柔的笑。
画面太过旖旎,钟漱石渐渐分辨不清,究竟哪一个是梦。
一个把他的心揉乱揉碎的梦。
钟漱石把她抱起来,孟葭在梦里轻呓了一声,转了个身贴着他。
他俯低下去,侧脸一下下的,来回蹭着她的额头。
钟漱石把她放到床上,在旁边躺下,黑暗中,摸索到她的手,牢牢的扣下去,才安心睡了。
隔天是周六,峰会昨天已正式闭幕,孟葭睡到十点多才起。
她一个人散漫习惯了,人还没全醒,闭着眼睛,伸了个舒展的懒腰。
也一拳捅在了钟漱石的胸口。
睡在她枕边的人,很是浮夸的嘶了一声,说这下受了重伤。
孟葭猛地睁眼,她坐起来,看了眼光着上身的钟漱石,再迅速低头检查自己。
还好,睡裙仍在她身上,床单很干燥,应该没发生什么。
她心浮气躁的,往后捋了一把头发,“你在我旁边干嘛?”
钟漱石歪靠在床头,“看你睡觉,踏实。”
孟葭看着沙发上,那张被人遗落的毯子,她想起来,“我不是睡在那里的吗?”
他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不知道,兴许你睡到半夜,自己爬上来的。我一个喝多的人,肯定是拦不住你。”
“......这么说还委屈你了。”
钟漱石笑得从善如流,“没必要这么见外,孟小姐。”
一颗软钉子又被他塞回来,反把自己扎出一肚子的气。
孟葭自问不是他对手。
她捏着被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很用力的一掀,下床去了。
钟漱石也跟着起身,下午叔伯们回京,他还要去送一送,不能再耽误了。
他进了浴室洗漱,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件象牙白的衬衫,配一条黑西裤。
孟葭蹲在地上,琢磨他那个装衣服的纸袋,“谁拿来的?”
钟漱石手里拎一根领带,“廷叔。在你睡着的时候。”
她五雷轰顶,“所以,他知道你在这里住。”
来的时候,孟葭还对郑廷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报以时过境迁的笑。
对他的几次欲言又止,孟葭就差说,我和钟漱石,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这一晚过去以后,郑廷又会怎么看她?
孟葭咬了下唇,算了,她明天就要去香港,以后,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哪怕是回了北京,也没那么容易碰得到,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转过头,天边流云缥缈,晨光从半阖的窗帘里漫洒进来,室内一派通明。
钟漱石侧立着,手上那根领带绕到脖后,站在日光画影里,一副面容清净的神仙样。
孟葭走过去,站在白黄相间的地毯上,轻轻垫起脚,去捞他的衣领子。
背后翻皱的那一块,被她灵巧的手指抚顺,孟葭又转到前面来。
她嗔了他一句,“你这都怎么系的?后面皱了呀。”
钟漱石怔怔定住。他眼中暮云秋影,紧锁在踮脚的小姑娘身上,专心致志为他打这条领带。
孟葭很熟练的,给他系了个中规中矩的温莎结,又伸出手,理了一遍他的衣领。
她双手轻拍下他的肩,“好了。”
后脚跟刚要落地,孟葭的腰就被人揽住,把她往前带了带。
钟漱石低下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眼眸里滚动着凶险,“谁教你的?”
明明她在去伦敦之前,还不会弄这些,连解开都是乱扯一气。
他匀重的呼吸,温热的拂在她面上,孟葭急得红了脸,她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