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第33章

作者:多梨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不能去舔, 她想起造型师的叮嘱,她的嘴唇干皮现状已经很严重。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讲话,”林格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尝试取出那些堵塞语言的障碍,语调放缓,“我有点意外。”

  “因为不想再和上次一样,”林誉之叹气,“你走之后, 我一直后悔, 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林格说:“我才出去几天, 你说得就像我离开了好几年。”

  “差不多,”林誉之说,“我们之前没有这么激烈的吵架。”

  林格心说才不是。

  最开始——少年时的那一次吻手指, 你也是好多天都不怎么理我;她现在只是出去住了几天,林誉之现在就说得这么凄惨, 凄惨到就像她狠狠地虐待了他。

  她没说出口,现在提到当年做,爱前后的事都不合时宜。

  “这还算激烈啊, ”林格说,“我和葛荣城吵架比这凶多了。”

  林誉之略微想了下:“葛荣城?经常骑摩托车带你去网吧的那个?后来被他爸送去韩国留学了?”

  “对, ”林格说, “怎么了?”

  “不一样, ”林誉之说,“他年纪小,说话不经脑子,你和他吵起来很正常。”

  林格抗议:“可不可以尊敬一下我的朋友?”

  “可以,对不起,我向葛荣城先生郑重地道歉,”林誉之转过身,煞有介事,面向东南方向拜了拜,“我不行,我是你哥哥,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和你置气——不然白长你那么多岁。”

  林格说:“你说得就和你比我大很多似的。”

  “确实大不少,”林誉之笑,转脸看她,“平时该多让让你。”

  林格说:“不用你让。”

  “好,不让,”林誉之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说,“咱俩制定一规则吧,下次吵架你在家,我出去。我还有医院宿舍住,晚上出去也安全。”

  林格小声:“你没来的时候我也挺安全。”

  林誉之说:“对,我们家格格最有安全意识了。”

  说到这里,他低声:“我快被你折磨死了。”

  ——我快被你折磨死了。

  林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眼,还是这句话。

  无论林格对路毅重如何鄙夷,其实潜意识中也曾认可过他的部分说法。正如心理医生的劝解那般,她有浓重的自毁倾向,而这种自毁倾向的来源,则是她对自己的自我厌倦。

  林格厌恶曾经主动诱惑林誉之的自己。

  刚成年的年纪,好似一下子得了解脱,可以喝酒,可以去网吧,也可以去酒吧去夜,店。成人之间的社会好像忽然向她敞开了欢迎的怀抱,而林格为自己冲破的第一道界限就是性。

  它的味道比林格想象中更浓重,愉悦,也更加后劲无穷。

  林格在做后次日发起高烧,病刚刚痊愈后,林誉之单膝跪在她床边,向她忏悔,忏悔自己没能尽好兄长的职责。林格看着他澄澈的眼睛,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颈,侧脸吻上他隐忍的唇。

  林格的确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就像分手时对林誉之的那番自我剖白。她承认,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辨别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欲,当年和他在一块儿也只是为了好玩,只是追求刺激,对,有什么比和自己哥哥上,床更变态更刺激的东西呢?没想到她只是青春中二期综合症,而林誉之是真的变,态……

  这些乍一听是气话的东西,在分手后的每日都消磨着林格的心。

  她已经分不清真话假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渣女。

  午夜梦回,也是她提分手那天,林誉之沉默、被雨水淋湿的一张脸。

  他全身上下都被浇得湿透,就连眼睫也往下落着雨,滴在苍白的唇。

  那一日,连绵不绝的雨。

  在听完林格那一长串话之后,林誉之抬起眼,看着林格,问:“你渴不渴?这么晚了,是不是没吃晚饭?想吃什么?”

  林格说:“我想分手。”

  “天气很冷,点杯热牛奶吧,我刚刚看菜单上有,”林誉之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低头,湿淋淋的手翻着菜单,说,“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那我们不加糖了。还有,上次你说过,这家做的狮子头很好吃,很像爸做的——”

  “林誉之,”林格出声,“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吃狮子头了。”

  “吃点吧,”林誉之低头,“你现在只是饿了。”

  他做了很久的地铁转公交过来,没带伞,淋得一身水,怀里藏着给她带的炒栗子,用体温暖着,终于想到,林誉之从怀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而林格将那包炒栗子拿起,狠狠地丢进垃圾桶中。

  她说:“我是来和你分手的,单方面通知你。林誉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玩具而已。”

  ……

  多年后的林格,在心理医生的劝导下选择和这段记忆“和解”。

  说和解也并不恰当,她只是不会再因为那浓重的内疚感而残害自己的肢体。

  心理医生理智、温柔地和她分析,当初的林格说那些伤害人的话,也只是希望林誉之离开她远一些,希望林誉之回到正常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林臣儒和龙娇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段“兄妹恋”,从林誉之刚搬到家中起,龙娇就曾提防着他们,避免这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产生不应该有的情愫。

  而林誉之的舅舅——路毅重,也在铺陈着林誉之的另一个人生,另一个没有她存在、也没有任何污点的光辉人生。

  事实上林誉之也的确在次日不告而别,继续做他的有钱大少爷。那些老旧房屋里的闷热,简陋床品上的大汗淋漓,都只是他随时可以丢掉的一块儿疤。

  林格都想不通,为什么林誉之又要回来。

  她都不再想“两人在一起”这种事了。

  转个身,林格猛然间又想到了,当初做的那一次占卜,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只要放不下林誉之,她就永远不能再开启新的感情。

  把脸闷在枕头里,林格叹口气,自暴自弃地想——

  啊,若是真和林誉之是亲兄妹就好了。

  她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忧愁的感喟。

  林格在次日下班后又收到王霆的消息,客客气气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两个人的公司离得很近,他提到的那个咖啡店就在林格楼下。林格礼貌地拒绝了,说晚上喝咖啡会影响睡眠。

  王霆发了个好,另附一个微笑的表情。

  其实在林格为数不多的相亲生涯中,王霆算是个难得的正常人。

  她绝无批判男性的意思,只因她很不幸地遇到一个比一个差劲的家伙。不谈外貌,只谈品质,抠门、精明、傲慢、自大……

  王霆难得地避开了这些。

  林格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对方也不介意,在清晨发短信过来,解释自己昨天有些唐突;另,他也是刚在这边工作不久,算是人生地不熟,如果林格不介意,他们可以交朋友吗?不一定非要谈情说爱,只偶尔一起喝喝茶,吃吃饭,聊聊天就好。

  林格起初想拒绝,仔细一想,又答应了。

  次日清晨,林格去买咖啡,果真碰到了王霆。咖啡厅中人很多,需要扫码等单。林格刚下好单,抬头看王霆捧着杯冰美式出来,问她:“你点的什么?”

  林格说:“冰美式。”

  闻言,王霆将他手中那杯递来,塞林格手中:“巧了,我也是这个——你喝我的,你口令多少?我再等一会儿。”

  林格愣了:“我等几分钟不要紧。”

  “你们公司打卡上班的时间快到了,”王霆笑,“去吧,别担心,我们弹性工作制,我天天加班,晚几分钟不要紧。”

  他说:“去吧,为这几分钟耽误全勤,没这个必要。”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执意要给,林格也不好意思不收。只好把自己的口令给了王霆,中午时分,林格心里过意不去,给王霆发了谢谢。

  对方还是回一个笑脸。

  那个笑脸表情还挺像他。

  林格下午录了段换装视频——内容是她自己想的,负责摄影的是她的造型师,剪了剪,递到运营审核那边,反馈意见还不错,就发了上去。

  倒是接她班的那个男主播,看林格有些不顺眼,晚上开播前来转悠了几圈;林格忙着对词本看今天的选品,没空搭理他,只看到他翻了几个白眼。

  林格没放在心上。

  那些不喜欢她的人,从来都不会在她心里占据过多空间。

  今晚仍旧是十一点多到家,保安主动给林格开的门,笑眯眯地请她注意脚下——刚下了一场雨,天气凉爽,小区内生态好,有小昆虫出没。

  林格上楼,推开家门。

  林誉之仍旧静悄悄地坐在沙发上,大约是光线不好,也或许是书上的字体太小,他罕见地戴了副眼镜,无边框,透明的,淡淡金色眼镜腿

  大约是洗澡后没能立刻将头发吹干,他的头发比寻常更卷,一缕垂下,搭在额前,没了往日那种正经的感觉,平摊一丝慵懒。

  林格叫了一声哥。

  林誉之放下书,站起:“来,坐下,你来得刚好。厨房里煲着润肺的汤,我去端给你。”

  汤端来,林格的手机也响起,她打开看,是王霆发来的消息,问她安全到家了没有。

  他今天加班时间长,和林格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他说出了大厦,就瞧见林格打车。

  林格咬着勺子,喝了一口汤,回复说到了,谢谢。

  林誉之拿了药瓶,给林格倒出两枚维生素片:“同事还没休息?”

  “不是同事,”林格如实回答,“是那个,王霆。”

  林誉之点头:“是那个配不上你的相亲对象。”

  林格笑了:“哥哥心眼怎么忽然这么小,只记得他的坏处——别在妈妈面前说,妈妈很喜欢他。”

  她又微微皱眉,叹气:“就是爸妈现在天天想着安排我相亲。”

  “爸妈都是为你好,”林誉之把维生素片递到妹妹面前,温和,“格格,他们都很爱你。”

  林格抬头。

  她看到林誉之坐在沙发上,柔和的光笼在他身上,干净透彻的质感,他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

  林誉之说:“我是个私生子,格格,非婚生子。”

  他第一次提自己的身世,第一次把最讳莫如深的这部分,完完整整地全部展露在妹妹面前。

  “或者说,格格,”林誉之轻声,“我是被父亲抛弃的存在,他并不期待我的到来。”

  他忽而笑了一下,目光柔软:“别这样看我,格格,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也好端端长到这么大吗?”

  林格说:“对不起。”

  大约是灯光,也或许是这一碗汤,久违之后,林格又觉哥哥好可怜。

  是那种身世的可怜。

  从前林誉之不提父母,也不提自己的家世,林格年纪小,便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这些。她习惯性地将林誉之当作家人,却忘掉了他其实还有自己的亲身父母,忘掉了他曾经也为“私生子”这个名头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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