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味螺蛳粉
暮色降临,海港城市被一片蟹壳青色的天空笼罩。雨丝打在窗上又滑下,窗外景色有些晦暗不明。
迈巴赫内,暖风烘着淡淡的车载香薰,周璟倚着窗子睡过一阵,再醒来时,世界颠倒。
入目是一双优雅好看的手。
金属腕表环着线条凌厉的腕骨,他肤色冷白,青紫色脉络沿着筋骨蜿蜒,比常人更明显。白衬衣袖口一尘不染,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按在笔记本电脑上。
蛇戒上竖瞳与她对视,他视线却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池商序特有的香气,在她鼻端缓缓蔓延。
周璟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面对着的变成了他衬衫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视线上移,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
无框眼镜的镜片反射电子屏幕的冷光,还有她茫然红润的一张脸。
她一惊,昏昏沉沉的瞌睡也被赶跑了,按着座位想起来。但睡久了手臂酸软,她“咚”地一声又砸了回去。
砸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连带着小桌上的笔记本都震了震。
“嘶……”扯到伤口了……
秀气的眉吃痛地皱起,如瀑长发散落他西装裤上,天真的媚态。
“醒了?”池商序抬手取下眼镜,坐得依旧淡然,任她在西装裤上蹭出条条褶皱。
身下是他结实的大腿,周璟莫名有些脸红,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问:“我睡了多久?”
“一个钟。”
怎么睡着睡着栽到他腿上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迈巴赫停在红绿灯前,路过的行人和车子因这辆特别的港·1而侧目。
刹车的惯性,她在池商序腿上晃了晃,撑着身子想再坐起来。
他抬起手,却没有帮忙的意思,直到——
“嘶。”
头皮拉扯的痛感让她绷着脖子仰头,停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十分茫然。
“怎么了?”池商序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周璟蹙眉,又动了一下,这次痛感更明显:“啊……”
“别动,头发缠住了。”池商序终于发觉不对,抬手按住了她:“躺回去。”
“卡在哪里?”她扭头,下颌却被男人五指卡住,强迫她头往另个方向转,背对着他。
“别看。”
脑后传来发丝被拉动的触感。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是缠在了不太方便的位置。
前座,池向旻盖着外套睡得昏天黑地,被她动静吵到,有些转醒的意思。
池商序抬手按下按钮,把挡板升了起来。然后才低头,看她尴尬得涨红的漂亮脸蛋。
暖风很热,周璟白玉般的脸颊透着粉,平日里神色冷清,那双杏眼也总流露出疏离的神色,此时倒生动多了。粉唇轻咬,有些茫然无措。
他指头下的皮肤仿佛蒸腾着热气,一阵阵将他指尖都暖热了。
明明平日里对他装得又娇又嗲,仿佛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实际上心性还是个小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好了。”
周璟立刻从他腿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
池商序降下挡板,慢条斯理抚平西装上的褶皱。
池向旻回头,打着哈欠问:“小叔,咱们晚上吃什么?”
“前面路口右拐下车。”
“好嘞。”
阿均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他从座椅旁边摸出一把长柄黑伞,拉开车门。
“你们怎么不下车?不是要出去吃饭?”池向旻下了车,茫然回头,看向车内没任何动作的三人。
“阿均,关门,回家。”
池向旻震惊,眼睁睁看着车门在自己面前合拢:“小叔,不是吧,我就是想去蹭个饭……哎!别走啊!”
回应他的,是扬长而去的港·1迈巴赫尾灯,还有吹了他一脸的车尾气。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星级酒店,悲从中来。
车门开了又关,雨和潮气一起被贴地的风裹挟进车内,刚刚睡醒的周璟细微颤抖。
车子向前驶去,池向旻在雨中撑伞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独。她向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问:“池先生,不带上他吗?”
“他话很多,你不会喜欢。”池商序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几下,然后合上了屏幕。
他像是对待小辈很严厉,池向旻看起来怕极了他,讲话都不敢太大声。
“而且。”他又说,看向她:“他不在,我才好问你。”
周璟垂眸,视线落在手心。她知道有些话自己必须要解释清,便勾唇笑着说:“池先生要问什么呢?”
“下午,她为何找你。”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这两件事说到底,都有池先生一份功劳。”
“在繁花,您拿我挡枪,在一合居,您又兴起要扮演我男朋友。”
“可您只顾出场不顾收尾,最后可是害苦了我,被人家未婚妻误会是感情第三者。”
池商序听明白她话里话外的含义,轻声嗤笑:“怪我。”
“哪敢怪您?”她也笑,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和他打太极,以为能把话题揭过,不料池商序下一句问话便直指问题核心。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被卷进来不是吗?”他长腿交叠,手指落在膝盖上,指头轻轻敲打,不紧不慢。
蛇戒反复升起落下,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鳞片滑过灌木的摩擦,毒蛇吐信,竖瞳将她牢牢盯紧。
池商序看着她笑,讲话却让她浑身发冷:“那天晚上,你是怎么上的11楼,不打算和我讲讲吗?”
第39章 妹妹仔
那晚池商序喝到微醺。一阵意乱情迷后,周璟本以为他会忘却一些细节。
没想到,沉睡的狮子依旧是野兽,他在某些方面天生敏锐。
她下意识地收拢五指,攥着掌心里手帕的结,一紧张就手心出汗的毛病还是改不掉,表面上冷冷静静,内心却在打鼓。
“以前大哥带我去过几次,所以认识了工作人员罢了,那天也是碰巧上去找人。”
冯婉是温时逸表妹,薄景明怎么也算他的准·表妹夫,这理由说得过去。
池商序点头,像是不动声色揭过了这个话题。车子驶下跨江大桥,已到了这段行程的末尾,周璟略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路沉默到家,阿均下车到后座撑伞。
黑色大伞在头顶张开,他沉默着在雨幕中弯身,淋湿了半个肩头。
池商序下车,抬手接过伞,转身向着周璟伸手。
他手指淋了几滴雨,指尖冰凉,掌心又是温热的。她只犹豫片刻,便将手指搭上他掌心,借力起身。
他一拉,她便跌了一步,狠狠撞进他怀里。
大掌卡住她衬衣下的细腰,拢在自己身侧。他侧头垂眸看她,侧颜在雨幕中半明半暗,格外阴沉。将她整个人笼罩得密不透风。
阿均已不知何时离开。
雨水沿伞边缘滚落,在她周身形成细密的雨帘,避无可避,躲也无处躲。
从车内暖风中出来,她冷得厉害,牙关咬着,细颤。温热全靠身边的男人渡给她,从贴合的掌向她腰间传递,只暖了半个身子。
她衬衣是轻薄而脆弱的雪纺料子,衬得她更白。贝齿将失了血色的唇啃咬成樱桃粉,睫羽轻颤,如振翅欲飞的蝶被他强行囚在掌心,惶恐不安。
即使她并无多少惧意,这模样也能骗得人卸下防备心。
看似美丽脆弱,实则烈而带刺。
池商序眯了眯眼:“我一向不喜欢别人说谎,周小姐。”
“下次你可以讲‘唔知’或‘唔想讲’,但不要说谎话又被我发现。”
旁人猜不出他喜好,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窥得半分的情绪。周璟被迫仰头看他,浑身都冷。
风一吹,她下午没有散完的脾气又隐隐约约浮现,压不住骨子里的倔。语气间带了丝强硬,拧着眉头回他:“那池先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问。”
总好过刚刚在所有人面前护着她,现在又将她强行扣在雨里,像审犯人一样来问。
这还是她第一次敢和池商序这样讲话。往日她都是乖巧、顺从的,今日对冯婉的反击似乎激起她天生的那点反骨,任谁来了都要比一比软硬。
想要她乖顺,除非她心甘情愿。
一场春雨又将温度倒退回新年以前,池商序讲话呵出了白气。他被顶了一句也不恼怒,神色淡然地看她:“有没有人讲过你脾气很大?妹妹仔。”
她以前兼职在港口附近,上早班做咖啡,往来香港和内地通勤的上班族和她熟悉了,往往笑着道一句:“靓女,今日嘅咖啡味唔错。”
靓女,女仔,阿妹,妹妹仔,她听多了。
可没有人像他一样,能把简简单单一句称呼都叫得让人脸红心跳。
她一时间卡了壳,涨在胸口的那股没由来的怨气被冲得烟消云散。周璟抬头,和他盛着浓雾的眼眸对上。池商序眉梢微挑,扣着她纤腰的五指用力,陷进她软腰里:“嗯?”
她别过头,闷声闷气地“唔”了一声。
回答了,又没完全回答。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像是还没清醒,心里闷沉沉的,也不大想搭理他。
山上风大,卷着雨幕斜打,伞不够完全遮住两人。池商序将她半扣在怀里,往别墅里走。
倾斜的伞为她挡雨,牛仔裙还是湿了一半,血色晕开,这条裙子估计要彻底报废。
佣人早已等在门口,送上干毛巾给两人擦身子。
周璟背对着他,快速擦完,踢掉鞋往屋里走。
阿均早换完了衣服,看着两人姗姗来迟。周璟上楼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那么一丝不爽快。即使他迟钝,也看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