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味螺蛳粉
傅迁便转换话题:“那正好,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提一个办法。”
“说。”温时逸闭了闭眼。
一张折三叠的纸推到他面前,温时逸单手打开一看,重重合上:“哪来的?”
“想要她跌落云端的人不止你一个,我只不过用了一些小手段。”傅迁大笑:“你想要,我还有。”
他将手机推过来,屏幕上几张设计图纸,和纸上的风格相同,只是更为潦草,想来只是草稿。纸上用铅笔勾勒出一条精致的礼服裙,国风花鸟与竹叶作点缀,一看便是周璟的设计风格。
他说:“下月设计大赛,温时淼也参加对么?”
“一个是温家千金,一个是温家养女,温总,你猜大众会信谁?”
温时逸皱眉,神情中有挣扎一闪而过:“可如果这样做……”
傅迁继续说:“设计师剽窃创意,她还能在这一行继续混下去么?”
“如果这样做,她只能乖乖回家。”
“温总,做不做?你来选。”
*
回到力水山别墅时,已快到晚饭时间。
池商序像是故意拖长时间,离开浅水湾后,他又叫阿均去买鱼丸、车仔面和港式蛋挞回来,难为一身黑衣、面带刀疤的阿均四处奔走,将他要的东西买齐。
昂贵的迈巴赫被热腾腾香气填满,她捧着一盒鱼丸小口小口地吃,池商序在后座另一侧开电话会议,英文汇报声掺入她吹气声,像是被鱼丸烫到。
手指撑下巴,池商序不自觉唇角勾起,面上微表情足够让分公司经理骇然。
又是汇报哪里有问题……会不会吃炒鱿鱼……
下车时,池商序慢一步。
他弯身下车,单手系西装纽扣,另只手打电话,讲:“叫阿旻出来。”
周璟这才想起,池向旻一跪几小时,估计走路都要腿打颤。
他从小养在池夫人身边,被宠惯了。但池商序训他,不容旁人置喙,池夫人也不能插手。
周璟疑惑,问阿均:“池生为何叫他罚跪?”
她很少和阿均讲话,要向他问事情,便像和同学相处一样,递过去一只蛋挞。但阿均不敢接,她给了第三次,他才接过,两只手拘谨拿着。
黑衣大汉,手里捧一只甜丝丝、香喷喷港式蛋挞,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答:“旻少爷是偷偷跑来嘉屿的,先生对这种事很忌讳。”
其他更多的,他也不说了。
怎么忌讳?结合卓然下午和她说的,周璟隐约能想到一些。
和池商序交好的薄景明小时候就被绑架过,唐家千金在自家花园里被掳走,他大哥还不知道是怎么出的事……他对安全这方面,当然更谨慎。
但只是因为不安全,就罚他跪?
周璟心中有一个想法闪过,但转瞬即逝,她没来得及细想,池商序已经打完电话,向她走来。
快天黑了,半轮红日挂在海岸线边,他身后是炫目的橙色光芒,晚霞红云延展万里,池商序侧头衔一支香烟,阿均立刻了然,走上前替他点火。
闻到港式蛋挞香甜,他侧头看了一眼。
周璟胃口不大,阿均买蛋挞只买了两只,一只在他手里,一只被周璟叼着,吃了一半。
烟气飘散,池商序看她:“靓女,食嘢唔记得我?”
“我以为你不爱吃这些。”她现在逐渐能听懂更多的粤语,吃完,用纸巾擦手。
已经到了饭点,江姨做好饭在家中等,但她一路上被小点心填满了肚子,只怕要辜负江姨的心意。
一支烟还未吸一口,被池商序在垃圾桶上方按灭。见他向周璟走近,阿均立刻懂了,逃也似地转身往车边走。
要命。
背着身,他听见响起的轻声似啄吻。随后往日一本正经的池先生讲了句浑话,阿均恨不得当场戳聋自己耳朵。
晚风又吹来周小姐娇声抱怨:“池生!你乱说什么!”
打开车门钻进,关门,一气呵成,阿均终于松了口气。
再多听两秒,只怕他要被池先生丢下山露宿街头。
而他身后,千娇百媚的周小姐猝不及防被吻住,只一下便松开。
蛋挞甜香被冷冽气息熏染,周璟愣神片刻,咬着唇:“你也不嫌……”
“嫌什么?”池商序眉梢微挑。蛋挞很甜,但他刚尝过一朵清香小茉莉,心情更不错。
“更该嫌的我都吃过。”
接下来便是阿均听见的那句娇斥。
周璟攥了攥拳,心想真该让他家里弟弟妹妹都听一听他们好二哥的混帐话。
“怎么?肯我做,不肯我讲?”晚风拂起周璟鬓边发丝,他抬手掖在她耳后,低语:“现在没人,天气也适宜。”
“你可以和我讲了?昨晚发生什么。”
第70章 他或许是要向前一步
池商序问完,耐心等她回答。
晚风动人,红霞漫天,明日一定十分晴朗。
周璟抬手再次拢住被风吹乱的发,抿了抿唇。
“不想讲?”
“那算了。”
人都有秘密,他不愿意强求,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讲。
“没有。”周璟说:“只是……不知道怎么描述……”
当时挥之不去的梦魇,在醒来许久后变成了一种难以回想的感觉。
十几年过去,她已不知道那是现实,还是……只是梦魇编织成的似真情节。
毕竟不是所有人能将十岁前的所有事都记得清晰。
“那就等你想讲的时候,再同我说。”食指伸向口袋,要摸烟盒,但摸了空。池商序才想起,刚刚最后一支已交给垃圾桶。
纸烟被风吹得打着旋,周璟沉默片刻,开口:“你有没有听薄景明讲过他小时候的事?”
池商序本已转身要回别墅,听见她的话,又停步在原地,陪她吹一会晚风:“听过一些。”
他十一岁被绑架走失,时隔一年半后才在嘉屿市福利院被寻回。没人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消息被压得很紧,只有关系好的那几家知道他回家后性情大变。
本来是潇洒恣意的小小少年,面容俊朗,虽是薄家最小的儿子,却最有继承人的气质。
回来时,额角多了一道伤疤,被潦草地包扎缝合过,依稀可窥见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痕。性格也越来越阴沉。
“他做了十几年心理治疗,都不见起色。”周璟呼一口气:“所以有时候我想,某些问题是不是就不要深究比较好?”
“毕竟我可能没有他那么曲折的经历。”
失踪后两月余才被送到福利院安置,他中间又经历了什么?
周璟只记得他刚来时凶恶得像一匹小野兽,与福利院其他孩子抢饭,抢占地盘,枕头下塞一把不知是什么动物骨头磨成的小刀。
午夜梦醒,林阿姨给他盖被,他用骨刀刺伤了她的手臂。
“可能没有。”池商序重复她话中几个字,语气很淡地问:“你没有想过寻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话讲得直白,又补一句来缓和:“福利院的小孩都有来处,或者是父母遗弃,或是被安置,你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么?”
周璟摇头:“我不记得。”
“既然不记得,就不算是‘可能没有’。”池商序说。
再早的记忆像打碎的玻璃片,无法拼凑。哪些是困扰她的梦境,哪些是真的现实,她分不清。
梦里的那个小少年有些像薄景明,他们有一样都在左额角的伤疤,有同样一双琥珀色眼瞳。
但她问过薄景明,他不记得她。
最后一丝线索也断了。
暮色时分,池商序缓缓转手上的指环,似是在思索,又说:“温家收养你那年,他叫薄夫人来福利院接你。”
“你不肯走,为什么?”
力水山别墅比池家老宅小许多,佣人也少,但屋内灯火通明,她听见江姨在和阿均说话,大门打开一丝缝隙,中餐特有的香气飘散出来。
并不似港岛池家冷清。
而池商序刚带她从那里回来,耐心站在门前要她讲自己的故事,讲她心里最害怕的事。
他或许是要向前一步,但被警戒线拦在心门外。
周璟有些生硬地切转话题:“池生,江姨等很久了。”
像是用这种方法告诉他——过去的事没必要再问也没必要提,她不需要更深层的帮助,也不需要任何人走近她内心。
十个亿的合同还在,老板会对合同工嘘寒问暖、满怀关切吗?
那太怪了。
池商序不语,转身先走。灯光将他颀长身影投在门口青砖地上,被棱块砖格切割,周璟踩着他影子走进屋内,一抬头,对上江姨笑意盈盈的脸。
“周小姐,冷不冷?”
去过一次港岛,这里的佣人对她也越发客气,好像终于意识到她不仅仅是与池商序露水情缘的“池董的女人”,而是他格外中意、能带回池家的女人。
中意,钟意,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我不冷。”周璟抬起手,扯了扯身上毛衣:“你看,我穿得很厚,不用担心。”
“虽然是春天啦,但嘉屿的晚上还是很凉,比不得香港温暖。”江姨边转头边讲话,周璟在鞋柜旁换好鞋,很歉意地叫住往餐厅走的江姨:“江姨,我今天在路上吃了太多,晚饭吃不下了……”
“哎呀!”江姨有些为难了:“先生不吃,周小姐也不吃,我煮了好多……”
“煮了好多什么?”
她又开始掰手指:“山药老鸭汤、海参炖乳鸽……”